杀戮是会成瘾的,当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权利。杀人不是杀猪,别说亲自动手,就是亲眼见过别人杀人的相信也不很多。不过这样幸运的事还是让我们赶上了。
首先是八十岁的老母亲,讲她亲眼见过两次杀人。一次是村里来了两个抗联,悄悄抓了村里的大夫用绳子捆了,拉到村外边一个山坡下就枪毙了,一切都静悄悄的。当时他们几个小伙伴就在坑边玩玩耍。大概枪毙前也说了什么“代表人民代表党”之类的话,只是她老人家没文化没听懂。她记得的是枪毙后这死人身上的绳子被解开拿走了。本来小伙伴们准备解下来拿回家拴牛的。至于杀人的原因,后来听大人们说这大夫是汉奸。只是村民并不很恨他,倒是在他死后村里人有病了,反而会想起没了大夫这件事。
第二次杀人有意思的多。那时已经解放。村外一块高地上相距不远的两颗大杨树上,绑几根木棍就做成平台就是刑场。一个人在平台上被大绑着,脑袋上蒙着眼,腰间一块遮羞布,别处整个裸着。台下一群人看热闹,跟开大会似的。会议内容当然也记不得多少,只是记住一句话:“有仇的报仇,有冤的伸冤”,于是就有人拿着鞭子上去抽一阵子,有人拿着棍子上去敲一阵子,还有人拿着刀子从他腿上、肚子上割下一片片肉。那天村里的狗肯定解馋了。过了好长时间那棵杨树底下都是紫色的。
不过母亲的时代还是不够过瘾。八十年代严打期间,我曾亲眼看过一次杀掉21个人的壮观场面。那是片开阔的沙滩,一溜21人被反拷着跪在地下,等待生命最后的时刻。当然其中有的已不能算跪,因已瘫软到无法保持跪的姿态。背后三五米处一排战士,一声令下,其中20人就趴下了,没一点生息。大概开枪的刹那大家都闭眼了,也没看清脑袋如何开花。只是睁眼时,看见居然还有一个坚挺的跪着。这时,人们的注意力不再分散到21个目标,而是集中到这唯一的一个上。21个战士迅速上车离开,另外一辆车上再下来一个。又是一声令下,这次是看的很清楚。不知道战士手哆嗦了,还是犯人躲开了,这次还没打中,子弹壳落在地上,罪犯依然跪着。人群里有喊好汉的也有咋舌的。于是再换一个战士,同样的程序再来一次,只是距离更近了些,大概也就三米吧。这次这个罪犯一下子趴下了,一点也没像电影里那样挣扎一番说出几句豪言壮语,或拿出些钱来作为交给国民党党费之类的。最后法医上场,在警察帮助下挨个扒拉一下子,大概是看看是否真死掉了。于是整个程序就完成了。一路上,浩浩荡荡的返城人群,还在议论浪费这两颗子弹该怎么算账。
现在知道的多了,这些杀人场面也就不算震撼了。不知道是否有人体会到了杀人的乐趣,只是在看这些摄人的消息时,总觉得人其实和任何动物没什么区别。
早些年听同事经常说起朝鲜的事情,那里经常有人蒸发,就是一夜之间一个人一家人就从人间蒸发掉了,不知真假。后来看新闻说有一次朝鲜一个火车站上一列装满化肥的货车爆炸了,当时旁边还有两列装人的客车,也跟着一起升天。这次爆炸的威力太大,几个不怀好意的国家还以为朝鲜又进行了一次成功的核试验呢。后来证实是这么回事,只是到底死伤多少人,据说是国家机密不便透露,非官方消息说死了270多人。当然这一点也不影响几天后平壤四万人莺歌燕舞的盛大欢庆活动。
后来看电视,知道红色高棉比金正日要潇洒的多。那万人坑、人头标本、创新刑具,至今还堂皇的陈列着。心想是不是前些年上演的《南京大屠杀》在拍摄的时候,应该到那里拍些外景。
电视里的波尔布特,半身瘫痪、左眼失明、满头白发、满脸浮肿,楚楚可怜,怎么看都不像个杀人无数的恶魔。在被问到被杀的宋成及其14个家属时,波尔布特说:“那些人,那些孩子,我没有下令杀他们,那是我们将计划付诸实施时犯的一个小错误。”当被问到300 万柬埔寨人被杀的事时,波尔布特瞪大眼睛说:“你可以看着我的眼睛,我是一个野蛮人吗?直到现在,我的心都是清白的。”他说话的时候,确实很真诚,我也宁愿相信至少此时此刻他手上并不像我一贯想象的那样沾满鲜血。
杀人有瘾,打人也一样,只是这人死后如何处理,似乎并不会让人产生太多快感。于是,阿根廷军人就高明多了。据说70年代阿根廷军入政变推翻庇隆夫人的文人政府后,10年间先后逮捕5 万人,他们中大部分在受尽酷刑后,被囚在麻袋中装上直升机扔进大海。这主意实在很高明:不占耕地,不会产生污染,还做到了人肉资源的二次利用。只是自从知道了这消息后,每次看见大海,都有一种恐怖感,就是在炎热的夏天都会感到一种凉入骨髓的冷颤。
人作为人,不管是进化了50万年还是500万年,和地球的40亿年以及动物的4000万年相比,都只是昙花一现。就是在人类进步到高度发达的今天,还没有明白生前死后的事。于是在生死面前,不管是多么伟大高明的人,都和动物差不多,想看一下面对死亡的表现的差异,这里一定有很多的乐趣。只要你也拥有这样的权利和机会。
于木鱼宅
2009-3-28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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