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往谷口的地方盛开着大片的荼蘼,花朵泛着耀眼的火红,那色泽妖冶而迷离。
山坡的低凹处是一片梨树林。那些龙钟的树干,经受了风雨的侵蚀,饱经了世事的沧桑,依然生机勃勃。一阵微风吹过,粉白的花朵纷纷从枝头坠落尘埃。淡淡的花香随风吹出很远,很远......
“小姐前面就是相公的坟墓。”被称作小姐的女子微微抬头朝前望去,在一片梨树掩映的山坡上,一座荒冢矗立在旷野中。雪白的花瓣覆盖了整个坟茔,杂草掩盖了墓碑。
“翠儿拿花锄来。”
翠儿慌忙把花锄递给小姐,小姐纤巧的身子吃力地挥动花锄,墓碑前的杂草倒向两边。翠儿心有不忍地说:“小姐还是我来吧,自从相公走后,小姐你的身体一直不太好。”说完抢过小姐手中的花锄。小姐微微地喘息着,面上泛着湿润的潮红。转眼工夫,杂草被翠儿铲的干干静静。
小姐从食盒里拿出带来的食品,整齐地排列在墓碑前。一旁,丫鬟翠儿点起香烛和纸钱。此时,小姐悲凄的面容挂着晶莹的泪珠,似带雨的梨花,哀怨而感人。红润的嘴唇喃喃的低语着,目光呆痴着望着前方。
《春意知几许》
若离的父亲是枢密院的左使,掌管着军机处,官职非常显赫。和父亲一起共事的是右使冷凝,二人个性相投,关系非常之好。
自小若离的父亲就把女儿许配给了冷家,随着年龄的增长,二人的感情逐年加深。看着二人甜蜜的表情。双方父母备感欣慰。
生在武术世家,自小就受到熏陶,加上禀赋聪明,十六岁冷轩志就名满京城。其间最轰动的一次是皇上设教场招募人才,未料到冷轩志竟一举夺魁,那一年冷轩志刚满十六岁。为此,皇上特令嘉奖,喧招入宫见驾。当轩志一表人材地站在了文华殿上,顿时引来一片称赞。“如此年龄竞有这般才能,将来前程当真不可限量。”大臣们议论纷纷。
大宋天子对着冷轩志不住地点头,当冷轩志报出出身以及父母名讳。皇上更是喜不自禁,册封冷轩志掌管九门提督之职,负责京城安保大小事务。父亲冷凝代儿子谢过圣恩。就这样十六岁的冷轩志一下子轰动了朝野。
《泪湿春衫袖》
上元灯展,夺目而绚丽。京城汴梁的街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喧闹声掩盖了夜的宁静,酒肆饭店铺里传来了吆五喝六的尖叫声和划拳声。一街两巷的花灯,透出了绚目的光彩。身着艳丽服装的男女老幼,脸上洋溢着笑容,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
若离牵着轩志的手朝拥挤的人群走去。忽然,一片欢呼声从前方传了过来。“走,咱们看看去。”话音未落,两条人影便钻进了人声响起的地方。
驻足的当口,冷轩志抬头观看,原来是在竟猜灯谜。这时,高台上手持花灯的老者说话了:“凡猜中此谜语者,这盏宫纱琉璃灯就是他的了。”声音在躁动中起伏。“一点一画,两点一画,目字去下部,下字去上部,己字抱三点,打一字。”人群顿时发出了议论的嗡嗡声。忽然,一声娇嫩的声音传来,“这是个大写的龙字,请问先生对否?”老者微微地点了点头,“不错这位姑娘说的没错,好,这盏灯就是姑娘的了,说着把灯递了过来。”冷轩志错愕地望着若离,目中露出佩服的表情。
“还不接着,若离娇嗔地瞅着冷轩志。缓过神来的轩志慌忙接过灯盏。人群顿时投来艳羡的目光,在花灯的映照下,若离美若天仙的容貌,使的周遭发出了惊呓的声音。若离慌忙牵起轩志的手迅快地走出人群。
月上梢头,银白的清辉照耀着热闹的街市,游兴不减的人群依然稀嚷。不远的玉器店里,一对碧人正在和店主商讨着价格。女子手里拿着一把玲珑剔透的凤钗,那凤钗翩翩如生,非常的传神。最后,几经商讨决定了价格,纹银五百两。男的随手从怀中掏出了银票,结帐后,正欲走出,忽然从身后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声音,“姑娘好眼力,竟然识的这枚凤钗,料想姑娘定非凡人。”说完,露出了狡诘的笑容。被唤作姑娘的女子正是和冷轩志赏灯的若离。此时的若离冷眼地打量着眼前的陌生男子,而男子的眼中透出了一种无法阻隔的霸气。若离慌忙扭转了身体,不敢和对方的眼睛对视。
“姑娘尊姓芳名,可否相告?”若离迟疑的表情使的陌生男子的眼光更加坚定。冷轩志看到眼里,怒在心里。慌忙闪身挡住了陌生男子的视线。“请问阁下是何用意?别人不想说,你又何必强人所难。”陌生男子鼻孔中发出了轻蔑的哼声,轩志的面容顿时变的阴晴不定。若离适时地打破了僵局。“哥,咱们走。”说完,牵起轩志的手就走。陌生男子定定地站在原地,不舍的目光追逐着若离远去的背影。冷酷的嘴角泛出了微微的笑意。
灯节结束的第三天,从宫中传来了懿旨,太后命枢密院左使盛知节携小女到宫中见驾。盛知节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太后传令何意?
凤辇上,太后和蔼地打量着父女二人。最后目光落到了若离的玉面上。“怪不得太子君儿念念不忘,连老身都不得不为之艳羡。”
爱卿,平身,左右看坐。
“谢太后赏坐。”
“知道老身传你何事吗?”
“不知道,还请太后明示。”
“事情是这样的,上元灯展那天,太子化身平民与市井同乐,偏巧碰上令媛,想不到太子一见倾心,回来就派人四下打探,最终知道了那位姑娘就是令媛,这不,非要求老身向你提亲,不知盛大人意下如何?”
盛知节听完太后的诉说,不决冷汗直冒。心下暗惊,如果向太后道出实情,又怕迁怒太后,如果要答应下来,又愧对冷家,一时竟处在两难境地。
“爱卿。”
“盛知节慌忙跪倒在地。恕臣罪责,实是小女已许配人家,恐有辱太子天颜,还望太后见谅。”说完,慌忙叩头谢罪。
“是这样,不知令爱许配那家?”
“是枢密院右使冷家。”
“原来是冷家,爱卿,起来吧,老身并没有怪罪于你。”
“谢太后恩典。”
突然,太后话锋一转道:“太子君儿好象心意已决,不知盛大人作何想法?”
此时,愁眉不展的盛知节不自觉地望向了身边的女儿。若离惊愕而略带彷徨的双眸漾满了固执的坚定。盛知节不忍地掉转了望向女儿的目光。
太后适时地打破了僵局。“盛爱卿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老身也不为难你,还请爱卿三思,你可以回去了,不过,三天后,老身静侯盛大人的佳音。
回来的路上父女二人相对无言。太后的话始终萦绕在耳,三天,女儿的命运将会改观。无奈,不甘,写满额头。
《衣带渐宽终不悔》
独倚危楼风细细,望极离愁黯黯生天际,草色山光残照里,无人会的凭阑意。
残阳如血,若离含悲的目光望着形将凋敝的菊盏,无奈的表情亦如这冬初的蟹爪菊,暗淡而憔悴。
三天的期限已到,父亲临别时无奈的目光使若离生出绝望的表情。事实总无情,造化偏弄人。恨意写满若离的脸庞。
父亲违心地答应了这门亲事。紧接着,聘礼接踵而至,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摆满了厅堂。父亲枯涩的表情挂满了无奈。
朱阁轻掩,幔帐低垂,若离已经两天滴水未进了。绣榻的旁边,丫鬟翠儿的呼唤声声入耳。“小姐,事实既定,就算你为爱而逝也改变不了结局,老爷将为你而背负欺君的罪名,最终无非是亲戚朋友为你而株连。”
若离恍惚的神思猛然被丫鬟唤醒。“可不,自己就算不负责任地撒手而去,最终,受害最深的无疑是父亲。”
穿花镜前,丫鬟翠儿轻抚小姐的秀发,镜中,小姐憔悴的面庞露出苍白的神情。木梳顺着发丝温柔地划过。“翠儿,劳烦你带话给相公,让他于今晚酉时在府中花园等我,务必。”
酉时,一抹冷辉高挂苍穹。亭畔,若离娇小的身躯颤抖着,写满幽怨的目光望着白衣男子,男子正是依约而来的冷轩志。“若妹,这段时日你为何杳无音信?为兄为你牵肠挂肚,你变的愈发清瘦了。”说完,殷切的目光望着若离。
“哥舍妹对你不住,辜负了你的一片痴心,还请哥另择佳人。”言毕,目中泪光涌现。
“怎么了,若妹,是什么事情使的若妹说出言不由衷的话语?”
“你一定要问。”冷轩志坚定地点着头。
若离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冷轩志发光的双目随之而熄灭。
“哥,原谅我,如果我不答应的话妹的家人恐难以幸免,不过,妹爱你的心永远不曾改变。”话毕,柔弱的娇躯向着冷轩志走去。冷轩志捧起若离含泪的脸庞深情地注视着。
“哥,今生不能做夫妻,来生妹一定了夙愿。”说完,娇躯抱紧了轩志。
冷轩志颤抖的手抚摸着若离,情绪变的亢奋。“哥,要了我吧。”正在陶醉的冷轩志猛然惊醒,接触的身体向后退去。
“不能,不能。”身体随着声音慢慢的消失......
《为伊消的人憔悴》
回来的第二天,冷轩志病倒了,昏迷中,冷轩志念着若离的名字。泪珠从冷轩志的眼眶中大颗地流出。冷凝遍寻了名医,无奈,医生皆束手无策。
忽一日,冷轩志从昏迷中醒来,对着身旁的父亲说:“孩儿不能在父亲身前尽孝了,请父亲原谅孩儿,另外,孩儿有一事请求父亲,说着,随身从身下抽出一张薄笺递给父亲。话说完,大口地喘息着。孩儿自知此生与若离结发无望,遂抱有赴死的决心。还请父亲帮我带给若离。父亲听完儿子的诉说,不禁老泪纵横,凄咽失声。遂仰天长啸,老天,你何苦如此对待于我。
信笺展开的瞬间,若离悲痛失声。
若妹:
见字如面,自那日与妹分别,哥的心虽生犹死。如果不能与舍妹携手人生,哥宁愿终了残生,明知此生已无望相守,却固执地坚持着虚幻的真实,结果却是难遣的悲愁离绪。
回想前事,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刻在哥的心中,哥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和妹携手终老,而这个愿望在上元夜的晚上一切都化成了泡影。哥痛悔,不该带妹去观灯,哥无力与命运抗争,心不甘......
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哥我可能时日无多,请妹顾自珍重。哥走后将化身彼岸的荼蘼,在遥祈的祝福中盼望着相聚的日期。
勿惦念。
落款处,冷轩志三个字泛着刺目的殷红,那是用滴血的心书成的永诀。若离在悲切声中昏死过去。
一阵焦急的喊叫声把若离从昏迷中拉入现实。“小姐,怎么了?别吓我。”翠儿急切地望着昏迷中的小姐。
《彼岸花》
婚期转眼即至。皇宫中宫娥穿梭的身影忙忙碌碌,太后脸上挂着笑意,太子冷峻的表情坚卓而刚毅。明天就是太子的大婚之日,大臣们纷纷备礼朝贺。
盛府内,几个丫鬟的身影穿梭在小姐的身旁。小姐的发髻的上面插满了宝钗,金钏。苍白的玉面涂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粉中透白的颈项泛着象牙般的光泽,眉梢间挂着淡淡的忧伤,脱俗中多了一种令人垂怜的气质。
一切收拾停当之后,传来了宫中太监的声音。“恭请太子妃。”言毕,朝前走去。
宫中的摆设骄靡而奢华,宫娥妃嫔穿梭往复,喜庆的气氛漾满皇宫。太子端详着若离绝美的容颜,嘴角漾起一抹不易觉察的微笑。若离眼角眉梢含满忧伤。耀眼的宫灯照的大殿金碧辉煌。所有的大臣发出的贺喜声在皇宫中久久的回旋。
太子大婚的第二天,从冷府穿来噩耗,冷轩志病逝,若离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双眼一黑,昏死过去,好长时间才缓过气来。
若离内心清楚地知道,冷轩志的病逝和自己有着直接的联系,愧疚的心情使容颜日渐的憔悴。
婚后,太子再未踏入宣和宫。翠儿细心地照顾着形消骨瘦的小姐。若离始终不曾明白太子为何这般对待自己。
其实太子心里清楚,在她心里,自己永远属于那个横刀多爱的强盗。
今至清明,若离早早地准备停当,请示了皇上之后,若离以为母亲扫墓为借口出了皇宫,来到那个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地方。
雪白的花瓣从枝头翩翩舞落,落英缤纷中冷轩志模糊的面庞逐渐清晰,若离失神地朝前奔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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