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

春天当然有花，而且应该有花。没有花当然不应该叫春天。

现在正是春天。三月似乎把其余十一个月的色彩都抢占了来，涂抹渲染。极尽夸张但又理所当然。

万紫千红百花放，五光十色百花开。不论开也好放也好，总之到处都是花！

花花世界。看花了眼，看花了心，眼花缭乱且心花怒放。

有喜也有忧。有笑亦有忧。

喜笑颜开因为有花送香解语，忧愁不展因为无花伴醉饮歌。

于是，举杯不邀明月而邀花：何时为君开几枝？哪怕一枝一朵也行，只要是为吾而放而绽而绚丽烂漫。

花却不语，因为举目四望，周遭根本无花，所以没有结果。

也有结果：醉了。酩酊大醉！三百杯三百大杯，酒不是水，不为销那万古愁，只得一花便解愁。

谁知谁知谁懂谁懂谁明白谁明白谁了解谁了解……痛……苦！

怎料到：有花寂寞开无主。

同样痛苦。

莫非待到残红落英纷纷坠，才能相望无语无泪只能指天笑骂！天无眼！

是天，真无眼？还是人，无眼天真？

天籁也是一曲悲歌。

春风春雨

有风。

有雨。

无风。

无雨。

一样是春天。

柔柔的风柔柔的吹，细细的雨细细的撒。风雨之后可见彩虹贯天宇？

不急不缓，不骄不躁，春风春雨的好品德。

所以说，春风化雨暖人心。春雨化风又如何，同样的暖人心吗？想必是的。

迎着这多情的风，向着这多情的雨，走在多情的季节。

多情好不好？尽多苦恼。君不闻：“多情反被无情恼”？那么要做无情人吗？无情招人笑，耻笑。何况谁又能真正无情？有欲便不能无情。谁又能真正无欲？连佛也来受柱香。不能无情不能多情，怎么办呢？

这倒是个问题，难题。

任多情春风沐我身，随多情春雨浴我心。无动于衷，冷冷淡淡眼望红尘淡淡淡淡淡淡看红颜。红尘无知音，红颜无知己。还妄谈什么多情无情？再触摸那流动的风飘洒的雨，心下一阵触动：春风春雨亦愁人。

春风春雨亦是一支愁歌。

春天

天变地变情不变，有人如是说，也有人如是听。说者不论说的真或假，听者只觉真亦假来假亦真。谁信？信也不信，不信也信。就看谁是谁了。当我望着头顶一片天时，我便这样的想着。

许多浪漫而美好的故事发生在这个浪漫而美好的季节。

开始在这一片春天之下。

开始发生的故事将是什么样的故事？这个故事的结局又是怎样？这些当然只有讲故事的老人才知道，这个老人通常都站在秋天的月下拈起春天的花，微笑着对我们说：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我们听着，只有听着。往事能沉迷下来的多半便是伤心事。伤心事，谁知有多少？就像谁知伤心人有多少？

那这个故事的结局是伤心还是开心呢？

老人不回答，仍是微笑。在他身后站着一个浑身红衣的女子正低头玩弄手中一根长长的红红的线。还有一个背上长翅膀，手上拿着金色弓箭的小男孩望着天上的星星数来数去不知数什么，这个天还是春天的天，不就是在一个夜晚。这个夜晚有月有星有风有雨还有鲜花绽放。

这便是春天的天和春天的天，下面发生的事和讲述的故事。

有了开始必然有结果？

可是我们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时间开始，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时间结束。

于是我们之好一日复一日，一月又一月，一年再一年的等。等到了开始，便开始等结束。开始开始的时候便是开始结束的时候，就像出生便是死亡的开始。

我开始看春天的天，春天的天开始离我越来越远。

春天原是伤心歌！

一九九六年四月三日夜不深但很静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