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世间,人凭什么活着?有什么能让你永远活着?
当玫瑰花瓣似的片片晚霞缓缓落到地平线以下;当月亮从远处灌木丛迅速升起;当银光刻进草地、楼层和整个旷宇的时候,我的书房鸦雀无声。书架上堆放的各类书籍以及涉取它们的我重重叠叠地隐约在灯光与月光的交织之中。阴暗的地方万物皆晦,明亮的地方连书脊上的文字也看得清清楚楚。
《史记》的书名是烫金的,金光灿灿地放着光芒,它似乎骄傲地说“我可以永远活着”。
怎样的事物才能真正的永存?
多少楼宇城池化作一片片废墟?多少名苑胜景变得破败荒凉?多少雄杰宿将折戟沉沙?阿房宫和华清池已片瓦不存,然而李杜的诗篇和老庄的格言却一字不误地浸润在每个华人的身体里。
世上延绵最久的是什么?
不言自明,准确记录思维的文字功不可没,所以说:文字是我们的生命。
毋庸讳言,在我失意、孤独、困惑的时候,我起过轻生的念头。甚至想到了用什么方式来了结自己。当我穿行在陌生的人群中,忽然想到我余生的日日夜夜,仍然呼吸古往今来所有人呼吸过的空气;经历古往今来所有人经历过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却不在滚滚红尘中留下一丝痕迹,眼前一片漆黑。
每当翻开历史书卷,便宛若打开了一扇古朴厚重的门。独自依在琉光暗影的华丽中,品读着所有盛放的词语。
一片片云烟漫漫,一印印车轮马蹄,一幕幕翠华摇摇,一声声环佩叮当,那些诗章仿若穿过那无垠的月光抵来,平平仄仄韵律中携着千古的情思,映亮心间。
于千载之下,拔着十指的光阴,针针如意绣,沉沉同心结,精致的背影,泛波在墨香古卷的烟海浩渺文字中。任诗人词客从幽远的远古走来,或是秦淮两岸轻罗小扇扑流萤、或是晚泊孤舟古祠下,满川风雨看潮生……谁又是谁的伊人,谁又是谁的香?一声叹息归隐在唐宋古老的韵律间。
望不断前朝风尘漫天的古道,思绪万千。曾经青墙粉瓦的断壁残垣,曾经唐风汉韵的乾坤风云,曾经檐牙高啄的殿宇长廊,曾经枕戈待旦的勇士身影,曾经花影红袖的霓裳羽衣,而今,都遗落在泛黄的史册中……只有紫檀的门里传出的骊歌,或远或近,只有锈木窗外摇曳的树影,或明或暗,都依稀仿佛怀念那远古的繁华
窗外的月光渐渐失去和现代科技相抗衡的资本,慢慢地,只剩灯光洒到我的桌面上。每件物品都变得妙不可杨。扉页上一尊苏格拉底的小雕像隐在暗处,一束从笔杆和手指的缝隙中穿过的细细光线停在他的嘴唇上。似乎想撬开他的嘴巴,听一听这位古希腊的哲人如何看待如今这个混沌的商品世界。但他口含银辉,紧闭双唇,只言不语。
昨天的哲人只能解释昨天,今天的答案还得来自今人。这样说来一声不吭的原来是我们自己。
生命在于付出,我的心里怀有一个梦想,这是没有人知道的。
我愿每个人都有住房,每张口都有饭吃,每个人都得到温暖。
我想擦干每个人的眼泪,不再让任何人拉掉别人的一根头发。——巴金
2005年10月17日,一代文学巨匠巴金先生与世长辞,享年101岁。他就是那个被撬开双唇的哲人。他是一个民族屈指可数的忏悔者之一,尽管在那个年代,他的所作所为已经算得上是高洁。
他也许不是最好的文学家。不是最有深度的思想家,但他是一个人格优秀,受我们尊敬和爱戴的,一生都讲真话的勇士。如今巴老的身躯已经不复存在,但他的文字仍然熠熠生辉。他的离去是生命的终结,是天堂的召唤。他把痛苦和责任凝结成了后人取之不尽的精神宝藏。
他在中国文人的死亡录上,重重的记下了一笔。他的执着和勇气超越了悬梁的傅雷、沉湖的老舍、坠楼的徐迟,卧轨的海子、触电的萧乾……。
然而在涂写着绝望和惨痛的故事中,有一位我们不得不提及。他就是中国最出色的国学大师——王国维。
这个其貌不扬的精神领袖绝对是那个时代的标志,他的执着,他的坦然,只有他自己才能解释。在批阅完最后一本学生试卷后,他最后一次行走在清华园。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细细想来,王国维离我们已经有百年之久了,一百年的岁月流逝没有抹去他的光辉。他追求的人生三境界犹如一条山野小径将方向和坎坷同时留给了后人。
如果,所有的过往都可以盛装,那么,会不会遗留一些没有攀折的细节?如果,那青铜镜里已瘦的颜,更怨芭蕉,会不会折枝近灯看旧年,依然可以奋发间轻言浅笑?
如果,当轻拔六弦琴时,青青的枝头上,会不会依然还挂着几尘的烟?这种迷惑与追寻,是专注而又执着,这种怀旧的情怀,时常被悬挂的弯月钩起,渐渐变成一种渴念。
庄子倦于俗世曳尾于涂中,苏轼厌于尘嚣吟啸徐行。而自己也渴念着在月圆清风之夜,寻一处宁静的栖息地,用心灵去轻轻触摸那些泛着光泽的久远故事。
提起头来,墙壁上歌德的名言——人不光靠他生来就拥有的一切,而是靠他从学习中所得到的一切来造就自己——立刻印入眼帘。
和我周围的环境相比,我的心并不平静。今天,我已经走过了二十来个春秋了。二十多年来,我有什么成就呢?不得而知!我自认耗了青春换来了些许学识,而有的人却是耗费了生命又没有学到东西,那才是真正的蹉跎。
正如歌德所说,一个人天生所拥有的东西仅仅是一具皮囊,而我们很大程度上还不知道这一副皮囊能够用多久。但只要活着,就应该认真过好每一天。当生命被生活推向极致的时候,当梦想被现实击碎的时候,往往展现出一种从容之美。临乱世而不惊,处方舟而不躁,生命才会更加富有意义。
只有那样,当我们回首往事的时候,才会含泪而笑,而不是悔泣成血。“人生为一大事儿而来,生命虽短,但我要轰轰烈烈的活一回。” 青葱岁月理应意气风发,激情满怀,每个早起的清晨,面对喷薄而出的朝阳。便认定那是年轻的自己,并相信他总会有如日冲天,灿烂辉煌的一刻。
在激荡喧嚣的历史进程中,无处不彰显出出类拔萃的个人才学和才智,光芒四射的个人才能和才华。但是寂寞而孤寒的背影在每一个词汇里都凝成了一生的剪影,泛着一世的涟漪…… 回眸之间,万千繁华已落尽。 是谁愿意在千年唐宋里轻舞飞扬? 是谁愿意在凝眸处醉舞胭脂泪裳?又是谁,不愿意在风花雪月中诉说忧伤呢?
诗词古经褪下羽衣,漫舒广袖,尔雅拄杖摸索,埋伏在每个段落,在一曲线装的故事里,铺展开恒古的长轴。拾一把阕阕易安小令,千年情丝横枕畔。飘落下远古的传说。手指蘸着浓艳的芬芳,和风一起飞舞,攫取零星的旧事。目光抚过历史最后的艳妆,透过斑驳的城墙、帘卷的幽梦,看见古人笔下那扇谁也推不开的西窗,还有瘦弯的乐谱,都是永远无法泅渡生命的彼岸
千年一叹,远古晨钟暮鼓,袅袅的余音。天边淡云,有若花絮。路过彼此的生命,或轻或重留下几抹痕迹。在花落时节刻意的打捞,梳理成风景,悬挂在岁月的窗前。诗词风韵,走过寂寞,邀约在影影绰绰的月色下,是谁挥舞轻丝绢袖,摇风弄云,那无心出岫的流云,早已化成入定千古不变无欲无求的姿态。
依稀有前尘暗香袭来。却不知,在灯火阑珊处,还有谁会觅我的弦音而来?……
没有推断,只需要去欣赏生命里曾经有过的神采;
没有条理,只需要去放达生命里曾经有过的性情;
没有概括,只需要去歌唱生命里曾经有过的乐章;
没有结论,只需要去享受生命里曾经有过的过程。
生命终究要走到尽头,但意味无穷。躯体也不过皮囊而已,生日嘛,也就是个鲜活的标签,标志着我们终究要告别红尘。只是此刻的我愧对这青青的春色,青青的年华!生日何欢,年华何乐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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