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万籁俱寂,一个高大的身影踯躅在空旷的田塍小路上。他悲痛欲绝,甚至几度举步路旁小塘一死了之。可是,她还在等着他。∮他终于收了脚步,瘫坐在一个小土墩上,把头深深地埋在裤衩里。
高考揭晓,陈龙又一次名落孙山。屈指细数,陈龙已足足二十有五了。十三岁跨入中学门槛,初中一次小循环,六年过去了;高三复读两年,又度五个春秋。喝了十六年的墨水,一事无成。惭愧呵,惭愧!
陈龙不堪回首,可那辛酸的往事偏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至此还清晰地联成一片——
陈龙少时,细皮嫩肉,胖瘦适中,天真活泼,好不惹人喜爱。父母更是爱如掌上明珠。独苗一根呵,理当如此。父母节衣缩食,决心让陈龙好好念书,将来考取大学,去大城市,出人头地,摆脱世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
陈龙深知父母用心良苦,便专心致志地读书。小学成绩优良,初中尚可。父母虽不敢盲目高兴,可心里还总是在充满希望的等待之中。初中时,母亲每个星期都要去学校一趟,向陈龙那在中学教书的舅舅打听情况。
第一次初三升学考试,陈龙考了个五百半,比他授母意填写的第一志愿——省政法学校差四十分。陈龙的母亲心如鹿撞,但她坚强地把痛苦悄悄收藏起来,给予陈龙的却尽是动听的鼓舞之词:崽呀,不要歇气,现在作兴复读,只要能考得上,再读它个十年八载又咋啦?
铮铮话语,荡气回肠。陈龙深受感动,决心拼博下去,既遂母愿又荣宗耀祖。但他没有复读初三,而是采纳了舅舅的“迂回战术”:倒回初一,夯实基础;步步为营,稳扎稳打。
十七岁的陈龙坐回了初一教室。一米七0的个头与一群小萝卜头坐在一起,鹤立鸡群呵!他开始感到有点不好意思,可一想到母亲,他还是豁出去了:龙腾虎跃的球场里消失了他这个勇猛的中锋,唱歌的爱好也忍痛割爱,甚至睡眠时间也由八小时缩短到六小时。舅舅的教诲,陈龙牢记在心:成绩和汗水是成正比的,不吃苦中苦,难为人上人。
三年过去了。功夫不负有心人,陈龙第二次参加初三升学考试,终于比三年前提高了十五分,可是,分数线又涨了,比他的志愿学校录取线竟差了个四十五分……
“呱——呱呱……”一只不知名的夜鸟从陈龙的身后突地腾起,再从他的头顶掠过。陈龙循声望去,除了漆黑一片还是一片漆黑,痛苦的心灵顿添寂寞。他欲举步回家,眼前却闪现出父亲那阴森可怕的脸孔,脑海里萦绕着母亲那迂腐而执拗的说教,耳畔回响着人们那可怕的议论:
陈龙能考上大学,他屙的屡我趁热的吃;和女崽俚鬼混在一起,他哪是读书的料,这样的人能考上大学,除非日头从西边出来……
陈龙望家生畏,挪动的脚步又僵住了,高大的身躯又缩回到那黑沉沉的旷野的小土墩上,奔腾的思绪又回到几年前——
两次落魄的折腾,陈龙真的不想“成龙”了;可是,母亲望子成龙的决心是万匹马力也拉不回头的。她见陈龙有些气馁,便四处奔走,请来了中学教书的舅舅,村里的“仁人志士”,力劝陈龙继续攻读。他们从不同角度,“深入浅出”地阐述了读书的重要性,并引用了许多激人奋起的格言。陈龙有些心动神往了。母亲的唠叨填满了“仁人志士”们说话的空隙,虽说文采略输,可生动性却胜一筹:
崽呀,你看我们村的明华,初三读了六年,换了三个学校,人家叫他“初九大哥”,“老筒管”,他也不歇劲,不害臊。去年终于录取了省邮电学校。将来呀,吃皇粮,住洋房,城里的姑娘等着他拣咧!人家爷娘多光彩,在外说话都是响叮当的哟!乖崽呀,你高低要为娘争口气,考取了还不是你自己享福,城里的生活,与我们乡下比,那真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你看你爷,四十几岁,就乌皮黑壳,活像个老头……
母亲的唠叨,虽说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可她的心是好的,这点陈龙可以肯定。就凭这一点,也叫陈龙过意不去。至于舅舅等人的卓越见解,精辟议论,真叫陈龙神魂颠倒,不能左右自己了。
陈龙又在父母和舅舅的张罗下,来到一所离家约二十华里的普通中学(按舅舅的战术是叫换环境),开始了他的高中生涯。
高中三年又过去了,陈龙又承受了一次高考落榜的打击,可怜槐梧健壮的他只剩下一副躯壳。有的老师也劝陈龙不要太固执了,并给他指明其他出路,给他说“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的道理。有些好心的乡亲也上门劝说陈龙母亲。有的说,现在种田好,有事做,有饭吃,有剩余;有的说,陈龙这样读下去得不偿失,太花不来了,可必要在一颗树上吊死。可是,母亲要他复读的决心依然坚定不移。母亲回击乡亲们的话软硬兼施,颇见水平:
我说你们呀,只要有了点饭吃,就当发了财,心满意足了,真是容易满足。你们去看看人家城里人,是活得个啥命呵!我可不那死心眼,只顾眼前,死抠几个钱,没有文化能吃香?我就是卖家当,也要让龙儿考上大学,将来飞黄腾达,我们村上也光彩,一人有福,带连一屋嘛!哈哈!
乡亲们溜之大吉。
母亲又转向陈龙:崽呀,莫怕,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嘴上这么说,可望着陈龙日益突起的颧骨,心里怎能不担心龙儿“青山留不在”呢!
陈龙默然无语。
新学期伊始,陈龙又悄悄坐进了高三复读班的教室。
陈龙第二次高考惨败。
这次,他死活不依母亲了。
母亲心如刀绞,她不能使自己编织多年的美梦就这样破碎,便拿出了最后一招——以死相威胁:崽呀,两条路摆在你面前,一是为母亲送葬,一是你去复读,你想好走哪条!
面对如此执着的母亲,陈龙毫无办法,母命难违啊。又是一个金色的秋天,陈龙拖着疲惫的身躯,怀着复杂的心情,又来到了邻县一所乡级中学复读高三。
陈龙不敢见到熟悉的同学和老师。这次复读,陈龙完完全全是为了避免家庭悲剧的发生。母亲那说得出就做得到的执拗脾气,陈龙心里比谁都清楚。他不来复读,母亲的命就难保。可是,陈龙对自己确实没有信心了。他坐在教室里什么也听不进去,脑子里像一团浆糊。第一次月考,他的英语、数学都没有及格,总分排在全班倒数第五名。
陈龙无法听得进老师的讲课。他要么打瞌睡,要么满脑子想着“考不到”怎么办。而他也知道“考不到”又是肯定的结果。陈龙坐在教室里简直就是受罪,天天受着比死都难受的折磨。晚上,陈龙常常梦见自己没考取,母亲逼他复读不成便上吊自杀的悲惨情景,每晚从恶梦中惊醒,吓得大汗淋漓。
陈龙无法读下去。回家去是万万使不得的。面对这陌生的环境,本来就变得沉默寡言的陈龙再也不跟任何人交往,他觉得自己低人一等,没脸见人。陈龙实在憋不住了,便常常独自一人来到学校旁边的一条公路上散步。
这天傍晚,陈龙又没精打采地来到了这条路上。这是一条林荫小道,虽说是学校北面几个村的村民通往乡政府(也是这个乡的集贸中心)的必经之路,但只要不逢集便还是冷清清的。此时,路上很清静,跟嘈杂的校内环境形成了鲜明对比。
陈龙毫无目的地彳亍着,突然,一声女人的尖叫声传入耳鼓:救命啊!陈龙循声望去,发现百米处路旁的小树丛里有人影在晃动。陈龙以最快的速度奔了过去,发现一个小伙子正对一少女无礼。陈龙毫不犹豫冲了上去,揪起那家伙,用力将他推开,并将那姑娘轻轻扶起。
那家伙跑了,少女站在那里显得有些狠狈的样子,陈龙却兴奋不已,他知道自己这是见义勇为,虽挨了人家几拳,但为她解了围,心里却产生了一缕无端的快慰。分手时,她给了他莞尔一笑,算是酬谢。
那次以后,陈龙的大脑里就刻下了那莞尔一笑。他常常有意无意来这条路上,一是逃避那令人窒息的学习生活,二是想遇见她。几乎每天都来,也几乎每天都如愿地碰上了她。起初只是淡淡一笑了之,后来终于变为打招呼,再后来竟有了三言两语,“三言两语”之后的后来则有了无休止的静默、长聊、书信……
女青年是学校附近一个村的,叫李会琴。她三年前高中毕业,竟以三分之差落榜。她在伤心之余就勇敢地走向了社会,自学了裁剪,手艺名闻遐迩。现在本乡街镇上开了个裁缝店,收入可观得很呢!她理解他,想帮助他。
他俩无需约会,条件得天独厚:他晚饭后来此散步顺理成章,她从小店回家路过这里并非独辟小径。他俩天天自然相会,只是相会后常常要来个“战略转移”。
一天,陈龙又来这条路上。毫无例外,她来了,迎面来了,越来越近,那窕窈的身姿,那披肩的长发,那隆起的胸脯,那诱人的女人味,那几次挨近嘴边足使他失魂落魄的秀丽的脸蛋儿。身姿、长发、胸脯、香味、脸蛋儿,她,整个儿向他移过来啦!
“你在这。”她说。
“你来了。”他说。
他俩安全转移,和往常一样紧挨着坐下。
她靠在他的身上,一绺软发混着那特殊香味飘在他的嘴唇上。他倏地浑身一热,血冲脑门,一种异样的感觉。他极力与内心的欲望搏斗,不敢再正视她,尤其是那些关键部位,他怕自己失去理智。
她脸泛红晕,本来就可爱极了的脸蛋儿更添秀色。她盯着他,从头到脚地盯着他,见他犹如一尊塑像,有点生气,一头冲到他怀里,两拳拼命捶着他,嗔怪地:
“你这木头,你不是人,你是冷血动物!”
他终于不能自己了,抱住了她,紧紧地。许久,他开始抚摸着她,揉着那富有弹性的胸脯,最后在那两个特别隆起的地方僵住了。
她的双手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腰。
两张嘴粘到了一起,拚命地吸吮着,像是都能从对方吸进世界上最珍妙的东西。
四只手各得其所,两张嘴贪婪啃咬,两个身子紧贴着暗暗用力。动作同时进行,准确的注意力的分配。
许久,许久,他终于推开了她:“我还是学生。”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别再折磨自己了,早一天放弃那个念头,就早一天从痛苦中得到解脱,”停了停,她使劲地摇着他,像是央求:
“龙哥,还是想法早点说服母亲吧,我们共同经营那爿小店,一块儿搞服装设计,一块儿生活,一块儿……”她脸上又泛起了红晕。
“我不配,我是笨蛋,我……”
他的嘴被捂住了,她唯恐“我”后出现不吉利:
“你咋了,你说你笨,我就认为你一点不笨,你仅仅去了小店十二次,就基本上学会了裁剪,还会绞边,使用缝纫机。你读书拔不了尖,可你在这方面是很有才能的。要是我们结合,共同研究,说不定在这行里还能成点气候呢!”
他去过她的小店几次,已经记不清了,可在她的小店被许多顾客误为小俩口的情景,他倒记忆犹新。他当时的窘态被她笑话为“死封建”,她却大方得出奇,满意而幸福的微笑,清楚地表明了她的默认。现在,他听着她情深意笃的话语,心里像喝了蜜,恨不得今天就辍学,和她成为别人赞美的小俩口。可他想到自己还在读书,想到母亲那固怪的执着的追求,浑身又觉得毛骨悚然,终无勇气说什么,只是深情地看着她。
她看透了他的心思,她早已分担了他命运的痛苦:“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啦,社会大着咧,只要量力而行,把握自己的命运,就一定能在社会上找到体现自己价值的角落。”她那美丽的眼睛开始闪动着晶莹的泪花,边说边递给他一封拆开的信。
这回可不是他所盼望的情书,而是一封《文化与生活》编辑部寄来的短信。他迅速看着:
李会琴同志,你的来稿将刊登于本刊今年第五期上,稿酬另寄。你设计的那二套童装,款式新颖,风格独具。感谢你为本刊撰稿,支持我们的工作,欢迎再次赐稿。
“你真行!”陈龙一字不漏地看完信,很兴奋,羡慕地看着她。
“其实,你比我强多了,我拿信给你看,并不是想夸耀自己,而是想证明我们今后在这方面会有所成绩。”
他还能说什么呢,这样一位美丽而聪颖的姑娘,如此痴情地爱着他这个笨蛋,大概是命运之神安排她来弥补他的不幸的吧……
许久的沉默。
“高考后,要是落榜,你来小店找我,我等着你。”说完,她走了,带着伤心的抽泣。
他呆呆地坐在原地,久久地凝望着她的背影……
想到这,陈龙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动着,他从土墩上慢慢站了起来,他要回家去,去说服母亲,恳求母亲让他和她一块儿办小店,一块儿搞服装设计,一块儿生活……
他从绝望中挣脱,到家了。
他的父母还在打持久战:父亲坐在未收拾的饭桌旁抽闷烟,母亲坐在一条长凳上,唠叨着,成了泪人儿。旁边有几个人,看不清面孔,大概是劝架中有耐心的吧。
这情景让陈龙目不忍睹。陈龙悄悄钻进了自己的房里,刚才的勇气就像是气温表掉进了冰窖里。他恨不得一口气跑到世界的尽头,永远不回过身来。
他的父母没有发觉他。
外面的声音清晰地传入陈龙的耳鼓:
“……不管三七二十一,陈龙不复读,我就去死。出了这样一个不争气的现世宝,还活得有什么脸面呢!”是母亲的哭诉,“你倒好,不吭声,会做好人。你是怕儿子将来不供你,还是怕种那几亩田没接手的?让儿子像你一样一辈子摸泥巴,我宁愿不要这个儿子……”
“我有啥法子呢,现在龙儿都不知去哪呢,你要是这样,我就先死给你看!”是父亲混浊的吼叫。
人们的拖拉声,劝解声。
陈龙的理智全线崩溃,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你们呀,莫要吵了,也别让龙儿还读那造孽的书,”是金香大婶的声音,“你们是想龙儿读大学想昏了头,龙儿多大了,都快三十的人啦!连村上未读过书的人都说,陈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要是他能考上大学,明年我们都去考场试试!你们恐怕还蒙在鼓里咧,外面已传得怪难听的。”
“传什么呢,金香婶?”母亲收住啼哭,急切地问。
“人家都说龙儿恋上爱啦,姑娘长得挺标致的,还说——还说龙儿跟她困过觉呢!”
“什么?”父母几乎同时嗷叫。
“外面早就议论纷纷,说读书的谈恋爱,那才走神儿呢。这样的风流后生还能考上什么学堂……”是荷花嫂的尖嗓子叫开了。
“我龙儿很本分,一定是那贱女人勾引了我儿,害得我儿没读好书,老娘要找那狐狸精算账……”母亲的哭叫提高了八度。
“那女人是妖里妖气的,挺招惹小伙子。听说前不久又和一个城里来乡下做生意的小伙子勾搭上了。我看啦,她那时和陈龙困觉,是一时没个合心的,拿陈龙开开心……贱女人都这样……”尖嗓子响个不停。
“唉——”父亲的长唉,史无前例的长叹!
母亲胡言乱语的哭骂……
劝架人的嘈杂……
陈龙只觉眼前一阵阵晕旋。他再也听不下去了,伸出那细长的手指拧开了早已准备好的甲胺磷,放在书桌旁,摊开纸,握住了那支赔伴他久经沙场却毫无战功的金笔,在滴满了泪水的纸上刷刷地写着——
爸妈,儿准备离你们而去了。临近这个时候,我不想说什么了。望着这瓶甲胺磷,我的心乱如麻。我只觉得欠了你们的债,你们为我吃了大半辈子苦,辛勤积蓄的钱全花在我身上,可是儿不中用,不争气,不能实现你们的夙愿,终不能报答你们。如果我再活下去,只会再拖累你们,等待我的也将是比死还惨酷的厄运。
妈妈,你知道吗?将跨入青春门槛的我,与初一的学生同窗,那滋味,并不比喝甲胺磷好受;三年的高三复读,同学们对我另眼相看,背后议论我是中了邪,是范进再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现在,我已不是从前那个人人喜欢的陈龙了。我见了生人、熟人都自愧不如,犹如老鼠见了猫。亲爱的妈妈呀,可你还在挖空心思要儿再做二十六岁的高三生,儿还要承受社会上不三不四的议论,儿除了喝下这瓶甲胺磷,还能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呢?这瓶甲胺磷与你们为我精心设计的生活相比,就像是一瓶醇甜的美酒,儿是决意要痛饮了之的。
亲爱的爸妈,我何尝不想活呢!尤其是想到她,我心里犹如撕肝裂胆。她是个纯洁的女子,世界上顶好顶好的姑娘,你们不能伤害她。我时常幻想与她组成个家庭,共享天伦之乐,还为你们生个胖孙子。可是,等待我的不是与她幸福地结合,而是与她相见不能相聚,生离不如死别啊!对她来说,我的死是太自私了……
爸妈,儿死后,你们不要为我伤心流泪,我是个不中用的累赘。你们再不用为我操心了,可以安稳地过日子呀!你们应该相互体贴,相互谅解,不要遇事就吵吵嚷嚷的,你们在埋葬我之前,一定要当着我的面答应我,我是听得见的,我真为这点担心啊。近年来,爸的胃病逐见恶化,我已托她的哥哥买药,估计不久便会寄来。还有,也是顶要紧的,你们要把我埋葬在西南冈上,我在那里可以终日向她眺望,把她的音容笑貌尽收眼底……来世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儿这就举瓶痛饮了……
陈龙的后事是亲戚们按照他的遗嘱料理的。从此以后,西南冈上的一座新坟旁,常常见到一个蓬头垢面披头散发的疯女人在那里游荡……
(一九八六年创作于幽兰中学)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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