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我希望自己是一只壮飞于长空的鸷鸟,做天空的霸主,一开口就可能使得云颤抖雾惊惧。有时,我希望是一只咆啸于山中的猛虎,盘踞在山林幽深处,一张嘴就可能使得地颠动山摇晃。我是什么?天地间一个会蚁动着的渺小人物,也学着走路的架式,丈量人生的长与短。我不会飞越峭壁巉岩,我不会卧居着便可以得来尊崇。我徒劳地想象,仅是用这样的幻觉装填自己空旷的心地,膨胀自己的脆弱的意志,加速自己前行的步伐,赶去做一次决杀的斗争。做梦吧,哪有什么道理可讲。只是这样的妄想从来也不曾让我在梦里得到实践。
并没有壮烈的场面让我感觉摧枯拉朽的畅快。带我离开这空洞又痴狂想象的却是一只娇小的彩蝶。一只栖在花瓣上挥舞凝着香芬翅膀的蝴蝶。这时,我可能只是倦躺在松软床上。它在我的黑暗的床前绕了许久,我知道我已经放弃了向往王者的风采,我绷紧的坚持终于松垮了。我只能是挪动着脚步,怯怜怜地随着它去。推开黑暗的院门,劈面相迎的是阳光煦暖,春水潺潺,碧草茵茵,青林繁茂,花团压枝。蛱蝶飞来过墙去,应疑春色在邻家。我眼里的邻家是梦,我与梦相居而住,我需要这只蝴蝶带着我翻过篱墙,我沉重的身子没有能力做这样的跳跃。
这是梦呵,果然,我入得梦去。尽管这样的梦没有我想象的壮观。但我毕竟是从一隅走到了另一隅,这也是一种跨越不是?我不是乌,也不是虎,只是一只蝴蝶。身外的春天景象只是答应了梦的需要,自然会聚到眼前来。一只彩蝶,飞入梦来,唤我前去,我便成了一只随着它戏舞的蝶。当年庄周梦中变成了一只蝴蝶,梦醒后,他却弄不清到底自己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变成了自己。大智的庄子都分不清理不清,我又怎么能分得清这内在的变化。那么我是蝶还是我呢?忘记这此间的联系最好,我才不愿意费得这个劲,就此分理出道家的哲学思想。
终惭异蝴蝶,不与梦魂通。也许只有蝴蝶才晓通梦的路径,而我们人却是根本对此一无所知,梦的神秘也是在于我们根本不可能拿到打开梦门的密钥,做梦是一件极其愉快又神秘的事情。你感觉有你的主观作用,但其实你什么也左右不了。你感觉到有现实的痕迹,而只不过是覆上淡蓝色的飘忽影子,只不过是在现实世界与意想空间里的一次游走。这会是你天才的心所不能想象与操控的。梦不可能寓指一切美好东西,就算是遇到了青面獠牙狞笑的厉鬼,也是你平静生活里所难得的际遇。这是春天里,你可能遇到的只是曼妙身姿的女子,蝶弄美人钗,想来也不是胡说。怜香偏绕绮罗衣,但愿是有根据。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前缘,给你这个机会与之在梦里做短暂的相会,给你的心带来一种欣赏的余味。
烟篆柔情,沉香浓郁,就算你是一个手舞朴刀的武夫,是一个倦意人生的忧民,今天也要叫你成为一个白面的书生,大胆地赋几句新词来。让你有一颗连一只鸡也不下手的慈悲心,不让这里存留一点杀戮的腥气。这是春天,一切都是向好的,要学着这样去做从善的事。梦,你可否把我的梦魂带去,牵着我的魂,搁在青草地上打几个滚,搁在青枝上等待夜露的降临,搁在蜗牛才路经的路径上,搁在水波才闪亮的光影里,搁在蝴蝶轻薄的口吻下羞晕着的花瓣上,这是我沉落着的心的祈求。我感觉到春就要走远,我惧怕希望不会在我的血液里生存。并未僵死的寂寞却还在萎缩着身子,偷颜欢笑。那么,梦的门已经打开了,是吗?放我去,离开这寂寥无边的黑夜,我去那个没有沉压的世界里,过几个时辰的消遥日子。
也许是编写小说情节的影响,天赐我在静夜里做了一个与蝴蝶有关的梦。梦醒时又觉得很好笑,我的笑脸却又带着泪,所以,尽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哭的好。我不曾失落的感觉就是我得到这样的一个构思。就当我前面说的大到无边道理都是废话,是引诱你走进我的这个梦的谎言。
梦里的她就叫蝴蝶,所以我怀疑就是她带我去到她的世界里的。至于我是怎么与她相识与相知的,梦里没有给我一个明确的交待。就象我们不知道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越是一千次的追问,我们越是犯起糊涂。我们不是庄周,可以引申出道家的思想。梦里的时光比真实生活中还要快速,所以也就不要再挖掘根源,浪费时间了。
蝴蝶今天值夜班,我已经问得清楚,我们并不曾见过面的。我去了她的那里,是挥着翅膀去的,还是坐着车去的,还是一个箭步就跨过去,总知只是在一念之间,我站在她的面前,她并没有把我给认出来。我坐在她门前的走廊上凳子上,我的身后是暗黑的夜,我的面前是蝴蝶窗口明亮的灯光。所以,我只能是面对着蝴蝶,我打开我的笔记本,我那一刻也没有忘记写我的文章。我其实只是胡乱地写,也许写的只是阿拉伯的数字。只是用自己认真的姿态引起她对我的关注。她从屋子里走出来,我以为她是冲着我来的,所以我激动的手都在发抖。我想象着与她对白的串连词,她从我的身边走过去,又回来,回到她的房间里,她只是好奇地看我几眼,她应该想这个人好生奇怪,怎么坐在这个地方,却又不走。
我想,我既然来了,我来的目的就是为见她,我想着还是要去接近她。我去跟她说我的笔记本快没有电了,想借用她的办公室的电源给充电。好在,她同意我这么去做,我知道她的善心是可以轻易地接近。她忙着手头的事情,而我只是坐着看着她。我将我衣袋里的那蝴蝶夹子放在我的电脑键盘上,因我知道她是喜欢蝴蝶的。我在笔记本的屏幕上写上我们曾经在虚拟的空间里共同读过的文章,然后离开。我走到户外,等着她看到文章与那只蝴蝶夹后,明白一切,会追我出来。
我在暗黑里等着,看着她从光亮里跑了出来,来找我。她手里真的拿着蝴蝶夹子,那是我这番来找她的心意,那是我喜欢她的表白。我希望那只银色的镶着水晶的蝴蝶夹会变成一只可爱的蝴蝶,会留恋在她的青丝之上,就象蝴蝶喜欢在花间留连一样。
就是这样的简单的梦,并没有结果,原本也没有开头、蝴蝶与我一定是说了什么,可是我的梦已经结束,之后,已经是早晨,梦醒时,我并没有感觉到落寞。拿破仑说,结婚是恋爱的埋葬。我来,也许也是为了赴一段冥冥中的情缘,这个情缘本来就是该这样的一个取舍头尾的过程,只有这样才不至于将情爱埋葬在深泥里腐烂。蝴蝶没有给我答案,我也没有去硬要这个结果,这也是一种注定,也许浪漫爱情晶莹的印象,只是存活于永恒的恋爱过程中呢,而真的走到一起,也必是会在习惯的生活方式中让人的心灵感悟变得老迈迟缓起来,甚而变得面目可憎。
做一场离奇的梦,胡言乱语地说了一番连自己也无法弄清的事情,是不是心意的一次必须的表达呢?生活中真的有一只与我心心相印的蝴蝶吗?一个晚上,享受这样一个浪漫的梦,总比一个晚上死一样的熟睡要好吧。站在天台上,迎着东升的旭日,我惊喜地发现自己又活了过来,鲜活的生命再次接引到泉源,跳荡着它的活力。十指交叉,举上过头顶,手心向上,说一声,春梦了无痕。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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