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我的心情在春雨绵绵中沉重,无法开解的心结像交织的雨丝,只为了一份难抛下的亲情挂牵。
侄女佳儿初中毕业再也不愿意上学,无奈之下只能顺她的心意进了姐姐打工的工厂。两姐妹趁着放假空闲常一起来我处打打闹闹,这让我心里热乎了好一阵子。
没想到,年轻人不安分的心还是兑现了两姐妹的分离。姐姐先去他处学习美容,妹妹佳儿也再难在工厂坚持,很快出厂回老家,再出来就轻易被拖入传销的陷阱里。等到家人被骗取近万元才醒悟,再伸手拉她已无能为力,人不自救神仙也没法。
不知是佳儿自我醒悟,还是失去了被利用的价值而遭受了冷落,她主动跑来我身边,我有宝贝失而复得的若狂欣喜,丝毫不计较和怪责她的过去,满腔热忱地为她规划着美好将来。她在我面前也表现得非常乖巧,在我的说教中点头答应学习美容,可放手就那么有限的几个钟,佳儿的心就飘飞了,随后身形也来个人间蒸发。
把我扔进自责的深渊里,通情达理的哥嫂倒是没追究我责任的意思,反省中才发现我只是牢记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却犯了“己所欲”滥“施于人”的错误。
佳儿离开了,连离开的背影也没留给我,是躲闪我的牵制吧,我们的关爱成了阻碍她飞翔的负累。
回想起自己成长的旅程,也曾试图逃离父母的掌控。
初初踏入小学门槛,父母的奖励诱惑着我一步步前进,一支牙刷、一双白网鞋、一条花裙子都能让我乖巧顺从,接受了父母和老师灌输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错过了许多光着脚丫和小伙伴在山野田间追逐嬉戏的狂欢,添了许多书呆子的酸味和傻气,丢失了劳动人民不怕苦不怕累的好品质,助长了好逸恶劳的恶习。
到了中学,父母鞭长莫及,我开始享受自由的乐趣,学会应付家长和老师,表面上做个乖乖女背地里常常由着自己马儿跑。因为自己个子小,身子板弱,一向被父母定论为“在农村一定养不活自己”,所以不敢在大方向上有所造次,一路走来,还算对父母有一个勉强满意的交代,悬在他们心头的大石也终算落地,我没法保证让他们全盘放下。其实自己最清楚,进退、得失之抉择操纵在自己手里的不轻松,留下的许多遗憾是对长辈们无法真实吐露的秘密。
轮到自己当长辈,也情不自禁地以“过来人”的高姿态给晚辈们指点迷津、虚构美好前程,凭着“为他们好”的美好愿望,不自量力地试图在他们摔跤、吃亏、走弯路、做坏事前做些挽救和弥补,忽略日新月异时代变迁造就的认知落差,双方拉扯中,最终都是由年轻的一方主宰了胜负,这是一开始就注定了的结果。
不管什么年代,晚辈与长辈之间的矛盾都是客观存在的,年轻的一代总是积极而无畏,就像初生的笋,总希望早早破土而出见识外面的大千世界,哪怕风雨无情。而长辈们就像那厚实的土壤,甘心付出全部心力为晚辈们遮挡风雨。不知不觉,泥土的关爱成了阻挠,自然成长的突破也会造成亲情的隔离和疏远。
幼稚的我不知不觉间也长大成熟成了长辈,我的长辈们已是两鬓白发,身形佝偻,相隔千山万水,他们早没有多余的心力来操控我什么,长硬的翅膀已能随意滑翔于另一片天空,只是我还怀念着他们远远的注视。这时候的我才发现自己一路走来,并不是他们操控了我,而是我时不时想紧抓他们双手不放。
茁壮成才的竹子其实一直都未曾和泥土分开过,生命的根须始终深埋在土壤的怀抱里。
春雨还是连绵落下,好像我和哥嫂对佳儿的忧心一样。长辈们习惯了瞎担忧、白操心,而晚辈们又何尝不是担着长辈们的期望费着心劲开创着自己的路,亲情就是以这样的方式串联,生命在春夏秋冬的堆砌当中,一点点年轻着、衰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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