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玩意,就是不好对付。不文明了吧,不行。太文明了吧,也他妈的实在麻烦。不管是乞丐还是疯子,不管是大街上还是讲台上,都要讲文明。不管是马甲还是裤衩,总得穿一件吧。再也不能像猿人那样,你裸我也裸,大家彼此彼此了。于是,好怀念那个时代,看见的都是关键,人人绝对透明。谁是英雄一目了然,决定因素不在衣裳而在肌肉。
现代科技发展了,有朝一日蛇变乌龟终会实现,而现在人的变脸术早已不是神话。再延伸到换衣裳,就更小儿科了。哪个文明人一周不要换两次衬衣?都说这衣裳如女人,或女人如衣裳,反正意思都是说换起来太容易了。
乞丐衣裳少,一件百衲衣就可度春夏秋冬。百姓兜里瘪,可换的自然也不丰厚。因此,如果上级一声令下让大家脱,乞丐一定最快,百姓也容易。甚至没命令,现在也有人自愿脱了。只要不很伤风化,人们也不会大惊小怪,可见这社会宽容多了。倒是仆人们拥有或管理的衣服实在太多,难免偶尔有几个多穿一些,显得或者富态或者臃肿,硬要人家当众立即脱光,那难度也确实应该理解。
看了邝飚的《脱吧,该你了》的漫画,就更知道该理解万岁了。一群赤身露体的裸人,在电脑屏幕上拥挤不堪。其中一个穿着补丁裤头的人,把背心洒脱一甩,紧盯着一位惊恐的紧护自己臃肿大衣的超级胖子,断声喝道“脱吧,该你了!”尽管画面上脱的过程还没开始,可那胖子身下的保险柜和美女玉腿已若隐若现,而胖子的恐惧也无以复加了。
看完漫画,也跟着痛快了好一阵。只是后来更仔细的看了,才发现里面也有漏洞。分析如下:一是这电脑上没装喇叭或根本就没声卡。因此这声断喝,很可能只是屏幕里无声虚拟的对白,或只是屏幕的影像张了一下嘴,并没任何空气震动,当然就更谈不到星点威慑力。二是因为脱的动作实在“太难”,仅开始研究“胖子是否要脱”的问题,也度过了15年的研究期。三是就算真开始脱了,且脱出了一些物事,要判断是否有伤风化,这难度也“比较复杂”,也还要给予七八年宽限期。四是胖子穿着如此臃肿,脱的过程也很可能要十年二十年时间,或者“目前还没有在全国推广的时间表”。如此算来,真要等到看见一个肌体健全、一览无遗、曝光透明、和你我类似的裸人,也绝非常人所能忍耐。而最终的结果,倒很可能不幸而言中:一身痈疽,全体疥疮,脓血四溢,甚至污染的广宇恶臭,几至非人愿窥视和能呼吸,甚至带来再一次非典的全球性恐慌。那样的话,也许要反思当初脱的决定的正确与否了。
脱很难,换件马甲倒容易的很。毕竟一件马甲价格便宜,跟现在不能就业的女大学生就业要的价钱差不多,也跟某些公仆选择今晚和哪个睡觉一样容易搞定。
不信你看,“瓮安县委书记”这件马甲和“黔南州财政局副局长”这件裤头,究竟那个更体面,本身就不大容易辨别,而穿着它们的这张脸,就更难辨是否还是“王勤”这同一个人了。马甲和裤头同样重要,不辨也就罢了。而“洪洞县副县长”和“ 洪洞县县长助理”差别就大多了,那差别大概相当于乳罩和大衣吧。按照党的一贯政策,一个被脱去大衣的人,也应保有不裸的尊严,故此赏给一件乳罩情有可原,毕竟“王振俊对工业特别熟悉,这样的官员不用就是浪费人才啊。”而让张志国从“最牛县委书记”变成实权在握的“轨道交通办副总指挥”,也一定是人尽其才的英明决策了:都管路线方向的大问题,管起记者的舆论来,一定轻车熟路。就算屁股烂了实在不好再用了,也许奶子手感还好适合乳交,于是段春霞那件“广胜寺镇党委书记”的裤头就变成了“尧都区长助理”的乳罩了。至于邱晓华,毕竟离开娼门从良成了专家,倒还算一幅值得炫耀的贞洁牌坊。所有这些,让你分辨出来的,相信还都是少数。那剩下的多数,或因技术高超,或为马甲相似,不管是穿上还是脱下,你就未必认识了。就算你是反忽悠公司总经理,也只好跟着这忽悠来的旋风,被忽悠的五迷三道。
砍头不是割韭菜,再大的风暴也只是一阵风。所谓“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如今这治病救人的手段已不再局限于苦口良药和锋利的手术刀了。皮肉之苦改良成只要换件马甲,也算与时具进。一个地方玩坏了,在家赋闲数月,养精蓄锐,自然有机会东山再起,这才是我们的一贯政策。哪怕马甲上露出了三点,或者裤头上还沾着未擦的大粪,只要自己不觉得害羞,一样在人前人模狗样!
要这么说起来,还是得说古代好。首先是大家都不穿衣服,也就省得要谁脱了。再说那时候没人洗澡,香臭不必分得这么清楚。而如今,有了文明这层皮,对付起来就不那么容易。倘若那自愿脱了的人,不是藏在屏幕里,而是站在大街上,也来这么一嗓子“脱吧,该你了!”还真是够吓人的。想来,也许这时候不太远了。虚拟和现实也就一个屏幕的距离,没准这主人们等的实在急了,就会从从里面走出来,揪住一两个胖子,动起粗来:哼哼,再不脱,主人们要帮你脱了。那时候,这和谐稳定美好幸福的大好形势,可就难堪了。
于木鱼宅
2009-3-27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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