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话

最美是自然

什么最美？是月白风清下的鸟啼虫鸣？还是激流千丈、悬崖百尺上的一茎小花？是，也不是。是的，这些的确很美，但这只是美的一部分，就像它们只是大自然中的一个小小的点。把这些绚丽多彩的点联接起来，编织起来，这就是大自然。

大自然是美构成的，美是大自然的本质。大自然中不仅有山有水，有树有草，还有别的很美的事物。大自然不止是用眼去看，用鼻去闻，用耳去听，而且还要用心去感受那无尽的无数的美。

美是人类追求的最高形式，大自然是人类向往的最妙境界。自然是美的真谛。

所以我说，最美是自然。

万事万物自生自灭，其间的规律就叫“道“。道法自然。自然的规律是不可更改的，自然的定律是不可逆转的。拔苗助长的人永远不会有好收成。

任何艺术都是在力图表现自然，任何科学都是在力图揭示自然。人毕竟是生活在自然中，自然是人之根本。试想倘若夜晚无星无月，白日无阳光的温暖，没有花香，没有数目葱郁一片绿意，没有了甘甜的水，没有……那么人还能活下去吗？活下去又怎么样呢？

我害怕去想象，但很多人却从来没想过，这更令我恐惧。我甚至有些疑惑：那些人难道不吃饭，不喝水吗？是他们不明白，还是不知道大自然的重要？这一点，我倒是不知道，不明白。

很多的人是自忖聪明过人的，其实呢？真正的聪明人从来不会妄想去改变自然，更不会去破坏自然。真正的聪明人只只懂得如何学习自然，利用自然。谁夸口征服大自然谁就是个疯子。

洪水猛兽是自然的一部分，它们的脾气也就是自然的性情：好说好商量。所以聪明人造出了水车，建好了悬楼，还会飘运水筏，也训练出虎狮玩游戏，大象搬东西。大禹他爹治水是怎么被杀头的，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何不多想这个道理？

偏偏很少有人懂，偏偏那些人还乘坐学鸟的飞机，仿鱼的轮船，练五禽戏。

中国从古至今历来只有四种人，三教加一帮：儒、道、释、俗。但不论那种人都是寻求自然，渴望自然的，也是安于自然的。

儒者，文人也。其实又何止为文者？丹青、书法、金石……等等莫不归于儒教一流。而他们的表现形式和手法及立意无不是以自然为佳妙无上。正所谓：建安风骨，盛唐气象。谁不是以畅达自然豪情、自然雄浑、悠远亮丽清妙为主旨？“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自然真情的流露，自然景物的剖析，自然成为千古绝唱！“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还……“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举不胜举，数不胜数。唱自然之美，跃于笔端。桃花源中的陶老先生的淡泊恬静归于自然不也是古今文人修身的理想境界？可又有几人能做到“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一个人没了自然真性情，尽多虚、伪、假、庸，还算不算是一个真正的人？

道家求归真，释家缘空灵，说穿了也不过是自然的另一个说法。道者，释者的修行不过是为了冲出自然的束缚，从外观察，思考自然罢了。但这实际不可能，真人、高僧最多也是站的高一点，看的真一些。元始天尊尚有嗔念：喝斥美猴王扰乱圣地，如来佛祖也有怒意：把孙大圣压在五指山下。只有悟空才是真性情中人，不比天尊、佛祖的故作姿态，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说三道四不是五。他来的那么自然，随心所欲无所顾忌，所以为世人所喜爱也就不奇怪了。

释道的宗旨也并非压抑人性，而是升华人性，导引人到至高无上界。只能说也许其间有的方法不太适当：譬如十诫中的戒色。二教从来主引：清心寡欲，男女莫近。在这一点上我倒是欣赏外国允许牧师、修女结婚生子。

老庄在两千多年前说：“食色性也。”但偏偏从道家发展壮大的道教有的教派别却不来这一套。泰国和尚有老婆儿子，中国信众却只能光棍一堆过一辈子。真是奇怪。二教那么提倡：运气养生，就怎么忘了抑则溢，溢则亏，亏则病的道理？阴阳不调，废。自吹以阴阳相济，五行生克为根本的二教怎么会犯这么可笑的错误？但中国人向来是聪明得愚蠢：圣贤先师说的话一定不错。因此这一戒严格被执行。自然本性在这一刻被扼杀。好在二教的别的戒律就不那么严格了，于是就出现了：喝酒吃狗肉的鲁智深（如不是喝的太多，吃的太饱，醉打山门也不会被开除）和护唐王驾的少林十三武僧（以杀戒杀不为杀，以暴易暴不为暴），说到武，就想起文，就像说到文，就想起武一般，当然还有酒。

自古文武不分家。单会一样，就会被人看不起，蔑为：“介”，一种小花草，无不足道之物，武者想成为儒将，文人也不想手无缚鸡之力。文武双全何等美妙？想做这一点，既难又易。难：提惯刀的手提笔感太轻，提惯笔的手提刀觉太重。易：文武通途，自然一脉。说到这里，也自然少不了说起：酒。从来习文弄武者少有不好酒，在于就是沟通文武间距的关键，亦是转折：弱文人三杯下肚豪气顿生，勇武者二两上脸柔情也起。豪气生，直想拍案而起舞剑，柔情生，便欲席地而坐吟诗。其中最典型、最著名的例子就是：诗、酒、剑三绝的李谪仙。酒动真性情，酒后吐真言，无不是自然流露。酒：自然酿造，酿制自然。

文有“酒中八仙”，武有“醉拳醉脚醉棍”。谁说：文不能武，武不能文？只要酒，文亦能武，武亦能文。这本是一件很自然的事，就像读书想中状元，练武想达巅峰。那什么才是武学巅峰呢？曾记得一位前辈大侠说过这样一段话：“所谓，手中无刀，心中无刀；手中无招，心中亦无招；无物无我，物我两忘，正是武学最高境界。”物我两忘，无物无我，这又是何等境界？真正自然境界！刀不在手，也不在心，而在物外，匿于大自然任何一处，信手取到一挥，便有刀势，刀意，更有刀风，刀气，只是无刀影，刀锋。何曾见自然有雕琢？随便的一挥，便于无招变有招，招中亦无招。哪里见自然有痕迹？大自然中一草一木，一花一叶都可成伤人杀生的武器，一雷一霆，一风一雪皆能变破敌败敌招式。还有什么轻功比清风更轻，还有什么内功比大地雄浑，还有什么招式有水流云幻更神奇？怎样“兵不血刃”？“不战而屈人之兵”？难道忘了时光最易摧人老？忘了人在激动中最易被击倒？所以孙子曰：谋攻第一。即指计划怎样用自然力量来打击敌人。善兵者，随自然法焉。

自然大道，美之极致。

一九九四年十月七日凌晨

真正自然

造作，最令人厌。一个人的生活如果过得像在演戏，只会给身边的人徒增笑料。还能有什么？偏偏那个家伙还在洋洋自得，可笑。

我们说一个人高尚，是因为他（她）所做的每一件帮助别人的事，都是自然而然的去做，而不是刻意的为谋好名声而做的。他（她）做好事，是发自内心的良好本愿，而不是为做完好事后的结果。高尚者，以助人为乐，伪善者，以谋名为目的。这便是区别。

寓意深远，发人深思的好作品都是深入浅出，浅显易懂，只有那些故作高深者，才会特意的弄些冷僻字，隐晦俨以显示其高明，（实蠢不可及，故弄玄虚而让人看不懂，谁又来看？）显其高妙（的确高妙，妙到连他（她）自己有时也搞不懂在弄什么名堂）。

我们讨厌故作清高的人，不因为其清高，而是因为其故作姿态。真正不畏权势，不惧强*，不入俗流者，我们都会由衷的敬佩、尊重。因为这种清高是来自他们的内心深处，高只显其清，而不显其远。这就如同我们喜爱孤高劲节的竹一般。因为，他们都是自然而然，而非造作。

真正傲者，不是他们自以为与众不同，不傲不显其高明，而是一种与生俱来，天生有之的傲骨、傲气交融而成。挥袖招手，傲意自生。

真正威者，从不拍桌子，扔杯子，破口大骂，那是内心卑微者的自大狂表现，他们总是似漫不经心，无意间就流露出无比的威仪。正所谓：不怒而威，直令天地变色，山川震颤。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威的化身。

真正高者，自己并不认为他们是高高在上者，但却令人仰视、膜拜。就像一个饱读诗书的书香子弟举手投足自有幽幽书卷气；一个从小听话孝顺，知书达理的女子言谈间自然一番淑女模样。真正高者，本就高高在上，而无须对自己说：我是高高在上的人，我要处处与别人不同。这样说的人，必定是个低微而欲出人头地却永不能成功，因为他的心智都放在显现自己与旁人的外在不同，而不是从内心的改变去创新，去突破，去争取想得到的东西，用错了功。真正可笑。

一九九四年十一月二十五日中午

四美皆不空

四美者：美景、美食、美文、美人！

山水之美，在于奇、险、秀、灵，奇如黄山，险如西陵，秀如峨眉，灵如滇池。自古美山美水相依相傍，有好山必有好水，好水处必定好山，是谓珠联璧合，相得益彰。山之刚劲，水之柔润，共融相溶，不失雄奇亦不减娇弱，真乃自然天上造化之功。行吟于群山突兀之间，游唱于潺潺流水之畔，听鸟语，闻花香，不亦乐乎？仁者乐山，智者乐水，纵非仁智之人，面对绝妙山水又岂不动情，岂能不乐？！涤风尘之俗气，畅清心之梵音，凌风一笑众山小，临溪枕石漱耳听。抛却许多烦恼，许多忧愁，得来一弯明月鉴我心，换来一轮红日激吾情。徜徉山水间，快活似神仙。何日一游？况山水不过自然关系中一斑而已，自然美景又何限于此？

色、香、味俱全，当为美食。食之要领先观，再闻、后尝，方能得其个中三味。慢慢的、细细的，让微妙香气流转于唇齿间，尽情尝味后方才咽下，如此便令唇齿留香，数日不去，可谓“绕舌三日不去也”其间的快乐和舒服，当真是无法付诸笔墨的绝妙享受。食之火候固然极重要，但辅配调料，也殊不可忽视。料配得好，但觉浑然一体，仿佛本就是这个味道，而不让人觉得有何不妥。饮为食之辅，甜品试清蒸，重烹喝烈酒，实乃饮为食之一种。美酒佳茗给予人们的享乐也是言数不尽的。茶清性，酒助情，性情中人当然不可少。大快朵颐日，烦恼尽去时。与谁共醉？良辰佳景，与妙人同品美食，何等快哉！

一笔落，惊天动地，一文出，鬼哭神泣。当我们消沉失落时，昂唱一曲《将进酒》便觉一切过眼烟云，一切不过如此，一切愁绪！当我们送别朋友伤情时，低吟一句“千里共婵娟”就会感到“天涯若比邻”，朋友仍在你身边，在你心间。文有许多种：诗、词、歌、赋，骈、散、序、表……但无论哪种文，流露的都是人类的感情，只要是有感情的人，又怎不为之激动、感动，怎不未知振奋、震颤？美的艺术，当然并不仅仅是美妙的文辞，还有精美的雕塑，绝美的音乐，美轮美奂的建筑……艺术的美，就如同艺术本身一样，是一种微妙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美　，美本身就是一种艺术。每当我写完一篇文章，我清楚的知道，我写的并不美，但只要是我表现的是美，就足够了。如哪天我也能创出美的艺术，让艺术的美在我手上放光射彩，那又是多么美的一件事？想想罢了。

采日月之精华，集天地之灵气，自然格外垂青，造化特别眷顾：“唯美人兮！美人，美人，美人哉。玉拟美人，又有哪种玉比得上？销魂！荡魄！蚀骨！心醉！情迷！神颠！什么羞花，闭月，沉鱼，落雁？美人一现，花儿羞愧得早就枯死了，月亮哪里还有脸再出来？鱼把自己淹死算了，大雁以后飞行应该闭上眼睛飞得高高的……美人的美，是绝对无法形容，无法用任何形式表达的。自古言：天妒红颜，的确是半点没夸张，美人的美，当真是令天地嫉妒眼红不已的。

美人之美各有不同：绝俗之美仿佛超然于红尘之外，不带一丝烟火气，美得让人只能远远的膜拜，而不敢、不能靠近，这是一种非人间的美，偶然机缘巧合才会在百丈难得一见。是谓天仙化人，美若天仙即指此。端庄之美，令人观之如观大士宝相，圣洁而莫敢起半点邪念，雍容之美于绝美中自带慑人的威仪，在华丽中隐隐然天生富贵的名门气派，权势的大家风度，让人又爱又畏。此上三种美人，寻常人都是只可远远观之，而不能近视，皆因此三种美人都非寻常人矣，且呼“外三美“。有外则有内，内者虽易近亦不宜正视，（美到极点的美人都让人不敢对视，因其美的强烈威力会使看的人有一种透不过气的窒息感和压迫感），且称”内四美“。

一者：清纯秀丽，如璞玉未琢浑然天成，似雨后清风般清新适人，又如霁月般秀雅宜人，其动人处不在其丽，而在其纯。是谓“稚子之美“，指其天真未泯，童稚不改。长者以为女，中者以为妹。再者：艳丽也。”艳光四射“，”艳光夺目逼人“即指。艳者、丽者皆让人惊叹不已，二者为一又复如何？当然更是惊为天人，叹为观止。艳丽之美人，最激荡胸怀处在于其锐利的热力，简直燃烧了一场，疯狂了一场！三者：娇媚。娇何止千，媚何只百？千个千，百个百又怎能述其万一？娇如花中露，媚如枝上丝，仿佛轻触即不存，真正是使人不知如何是好？捧着？含着？供着罢。娇媚美人儿，怎堪如此？最最诱人者，当然就是：妖娆！眼波一转，勾走了魂，嘴角一泯，飞走了神。唉，当真是妖，美艳的妖。面对如此妖娆，我亦目瞪口呆，不能言语！

四美又怎能空？

一九九四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凌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