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闻故乡“鲁迅纪念馆”游客云集,乡人大发横财,现任马克思办事处秘书长的鲁迅,决定抽空一访故乡。
车子停在“咸亨酒店”门口。鲁迅一下车就愣住了——怎么祥林嫂也来了?还带着一群年轻的乞丐?鲁迅躲闪不及,被祥林嫂一把揪住:
“迅哥别走,我一不打听魂灵的有无,二不向你讨钱,只想亲口对你说声‘谢谢’,再问问……”
“你别怪我,我当初确实‘说不清’,我现在仍然说不清。”
“我哪里还会怪你,也不要你说什么清,你看——”祥林嫂指着身后的一群说,“这都是我的孙女、外孙女,托你的洪福,她们现在也都是万元户啦!生活是富裕了,也用不着帮人淘米洗菜,可有时还会想着咱们的阿毛,要是阿毛还……”
祥林嫂一边絮絮叨叨,一边迷惘地望着天空……
鲁迅趁机溜进咸亨酒店。酒店人山人海,宾客满座,店内外充满快活的空气。掌柜的是当年的那个小伙计,他西装革履,满面春风,胸前挂着一个牌子,上书:鲁迅笔下的小伙计。咦,孔乙己也在场,他已换上干净的长衫,正在那里抄写什么。鲁迅顺手拿过桌旁的菜单木夹,认得菜谱上有两样传统项目,只是价目暴涨:
绍兴黄酒,每碗8元;回香豆,每碟4元。
昂贵如此,让身居那边要职的鲁迅都感囊中羞涩。鲁迅不敢逗留,随着人流挤进了“鲁迅故居”。“鲁迅家谱图”高悬厅前,鼻祖竟是周敦颐,讲解员竟是寿镜吾老先生的第五代孙女。参观者众多,人人手里攥着一张门票,一脸迷茫的景仰。
“到三味书屋去看看吧!”鲁迅想。
三味书屋同样是人流如潮。一对青年男女卡在进出口处,正在卖“鲁迅故里”报,每份(共2张)3元。参观者几乎人人都买,无人问价,更无人还价。卖报人不象在卖报,倒有点象给饥饿的人们分面包。定睛一看,却发现卖报人原来是涓生和子君。鲁迅心里咯噔一下,悄悄挤到书屋禁界线处,同许多人一样朝里张望。张望的人们议论纷纷:那张拐角处的桌子是鲁迅坐过的,上刻一个‘早’字。鲁迅无法唤起那些久远的模糊记忆,心想:这些对自己满怀敬意的人们,为了捡起这些连我本人都早已忘却的记忆,千里迢迢,风尘仆仆,不辞劳苦,不惜花钱。鲁迅顿觉有点愧对他们,一丝歉意袭上心头,他夹在人群间想溜,却被人流挟到“寿镜吾故居”。
鲁迅怀着一份虔诚,望着先生的遗像,无意间发现:讲解员与先生相貌酷似。凝视细听,方知讲解者竟是先生的曾孙。从一乡人口中得知,此人叫寿承先,是寿家嫡传后裔,也算得上是书香门第之后,读了十几年的书,却在高考中落榜,又不会营生,幸亏说得一口“好话”,流落几年后被安排至此。如今却也活得潇洒自在。只听寿承先说:
“感谢叔公树人,让我们后代沾光……
鲁迅闻言,颇感受宠若惊,逃了似的出了先生故居。门口河岸停泊着好多乌篷船。急不择路,鲁迅匆忙跳上一条船,未及落座,只听船夫嚷道:
“每小时70元,先生愿游多久?”
抬头看时,船夫不是别人,正是闰土和水生父子。
故人相逢,分外亲切。寒暄之余,鲁迅问及闰土近况。闰土叹了口气说:
“苛捐杂税,说不清的名目,收成又不好,几乎死路无门。待到你的纪念馆落成开放,乡人便做起了各种与你有关的生意。我也弃农从商,干起这游船的活计。如今不但吃穿不愁,剩余也不少呢!迅哥,是你救了咱们——水生,快来跪拜恩人……”
鲁迅不知所措,面对乡人的感激,他不能言语了,呆呆地坐在船舱里,听船底发出的潺潺的流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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