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那种别人认为坏到极点、一辈子对社会没有用的恐怖分子。
那天,他拼命地奔跑在楼道间,手上的那把枪在颤抖着,身上粘满了鲜血,别人的血。他脸上镇静得从容,可谁都知道,他一定很紧张,因为他额头在不断地冒出大粒的汗水。他身手敏捷,轻松就跃过了高高的围墙,想逃过警察的包围圈。可是很快,警察又把包围过来了,并迅速缩小了范围。
这是一所学校,学生们正在课间休息,看到一个全身是血,手上拿枪的人来时,同学们都惊慌失措地四处跑开。此时警察也很快出现了,他来不及多想,拉过一个女孩就往教室里跑。他边抱着女孩边跑,手枪对着女孩的脑袋,对着警察说:“你们敢开枪,我就先毙了她。”警察们都定住了,不敢往前走。女孩被这突来的手枪吓哭了,却挣不开他那双有力的并粘着鲜血的双手。
谈判持续了一个多钟头,他没有退步,紧紧地抱着小女孩坐在地板上,枪口一直对准女孩的脑袋。警察在外面用扩音器喊着让他投降,放了人质就可以争取宽大处理了。但他知道,他已经杀了一个人了,不可能再有活路,他宁愿再多杀一个也不愿放手妥协投降的。他闯荡江湖几十年,从来没有这般窝囊过,他恨透了这个社会,他从来没有感受过什么是温暖的滋味,他觉得除了自己外所有的人都该死。要他现在举手是不可能的,就算是杀了人质,他也要放手一博。于是,他对外面的警察喊道:“臭警察,你们不要喊了,今天这个人质我杀定了,要我投降,没门。”
小女孩泪早已哭干,也没有刚刚被劫持时那种恐惧感,她晶莹的双眼呆呆地望着教室的天花板,在思索着什么。他又被警察逼得精神紧张,他决定扣动手枪,杀了这个女孩,以解心头之恨,也好过出去投降给那些警察,这样他死也值得了。就在那瞬间,女孩突然扭头看着他,他被女孩这一举动打了个激灵。“叔叔,在你杀我之前,能借你的手机,让我打个电话吗?”女孩慢慢地说。“不行。”他马上回绝。女孩又恳求地说:“求求你了,这个电话对我很重要,让我打了,你再杀我吧。”
女孩无助的眼神望着他,他此刻却受不了这种眼神的折磨,他冷冷地说:“真的那么重要吗?”女孩坚定地点点头。“好吧,死到临头了,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他边掏手机边说。女孩接过手机,熟练地拨打了一个号码。
“喂,哥哥,我今晚可能不能回去和你一起吃饭了,学校有事。”女孩的哥哥在那边听着,女孩继续说:“哥,有几句话要和你说,平时吃饭你都是留最好的给我,今天你就吃一餐好的吧,我在学校里有好吃的了。以后我会挣更多钱报答你,你永远是我的好哥哥。”
他在旁边静静地听着,手枪放松,放到了女孩的肩膀。女孩挂了电话,镇静自若地把手机交给他。他不敢再看女孩的眼睛,他的眼里掠过一丝融化的冰水。他原以为这个世间的人都是没有感情的,都是那样可恨,那样该死的,因为他从小就是流浪的,受欺负的,受冷眼的。可在这个当下的抉择,这女孩的临死之言,却让他感到一丝微小的暖流,这种暖流在他的胸口流淌着。原来人间是有爱的,只是他从来感受不到。
“你快走吧。”他推开小女孩。女孩感到有些奇怪,不敢动身,他又说:“快走吧,我不杀你,回去照顾你哥哥,快走,不然我等下又后悔了。”
女孩转身离开,刚走出教室的门,就听见一声枪声,是他开枪自杀的声音。
每个人性都有光辉的一刻,即便是将要消失的灵魂。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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