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园的老屋子,年久失修,已经有裂缝漏雨现象。想来,不承包果园已有七、八年,老屋子却依然在,或是我们过于疏懒的缘故,一直没把它拆掉。
每每去田里做活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多看上几眼,我们两个人曾经住过的小屋,是窝棚也是天堂的日子。婚后的前几年,我们经常生活在那片果园里,那里的一草一木,都让我眷恋和怀念。
前几天,村里的一户人家,要给儿子盖新房,准备把自己的老房子拆掉,恰好,借这个机会,我们想,把果园的老屋也给拆掉。
风风雨雨十多年,那座老屋就要完成它的历史使命。带着我们一份眷恋一些不舍,带着我们甜蜜温馨的记忆。
拆屋子的那天,来了六个老乡,是邻村的。他们是自发组织的拆迁队伍,有老乡建新房,拆旧房的,就会找到他们。
我见到他们的时候,心里不由一惊,原来都是上了年纪的中老年人,简朴的衣着,憨厚的笑容。他们唯唯诺诺的样子,或者这样讲很不恰当,我只是想告诉朋友他们当时的样子。那样的情境,让我有股子莫名的心酸。
其中最年轻的一位也有四十几岁,他看起来,很有些朝气,雷厉风行的样子。我对他讲,只需把那些没有破碎的砖拉回来就可以的,别的东西比如石头,把子,青瓦,都不需要的,倒进路边的沟里就可以的。
刚沏好的茶,他们都没有来得及喝上几杯,几个人就匆匆去往那幢老屋子。看着他们匆忙的背影,几乎都是我父辈的年纪,为了生活,依然在奔波辛劳。
他们走后,我开始张罗为他们准备午饭。我愿意拿我家最好的酒菜招待他们,我想陪他们喝两盅,以表对他们深深地谢意,或者还有别的。
也许是想看看他们,抑或是怀念老屋,准备好午饭后,我决定去老屋子一趟。于是骑上摩托车直奔老屋而来。
远远地,我看见尘土飞扬,老屋子的房顶已经没了,只剩下空旷的屋框,依然在风中颤动。走近了,看到老乡们的脸上,身上,满是尘土,都已看不清本来的样子,模样有些寒酸。
见我来,年轻一点的大哥忙走上前,问我需要做什么?我笑笑歉意地说:“不需要的,我来看看。”我站在风中,看他们一张张陌生而熟悉的脸。
看他们不倦的神情,奔波忙碌的模样,他们好像忘记了我的存在。不停地搬石头,搬瓦块,几乎没有人说话,一个劲儿地做他们该做的事情,相互积极配合,毫无怨言。
站了许久许久,要离开的时候,我对年长一些的大哥说:“大哥歇着干,别太累着。”大哥的眼睛里充满感谢。他连声应着:“恩,会的,你回去吧,放心吧。”
在家里,我做好午饭等他们,中午的时候,看见他们一身疲惫的样子,刚一进门,那位年轻一点的大哥,忽然惊呼,油桶漏油,他忙喊我,快找根皮管来,我帮你弄好!
昨天刚去镇上拉回十多桶柴油,可能是天气热的缘故,油桶都多多少少地渗出油来。爱人那天有事情,恰好不在家,我原以为等他回来再说。
等我找到皮管子,那位大哥,立刻把管子放到油桶里,嘴巴吸管子的另一端,把油吸到我们准备好的皮桶里,就那样,十多桶油,他都给一一吸出一些,这样天气热的时候,也不会再渗出油的。
我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他,弄得他满嘴柴油的味道,忙弄来热水,让他漱口,清洁口腔,可无论如何,那浓浓的柴油味道,一定不会好受的。
待他们都洗好后,我端上饭菜,他们一个劲儿地,埋怨我做那么多的菜。 一两个菜就可以的。大白菜,粉条就是最好的菜。
我笑笑,怎么会呢?辛苦了一上午了,这回儿该好好歇歇啦。我问大哥喝白酒,还是啤酒,他们居然异口同声,中午不喝酒,下午得干活。
那就来点儿啤酒吧,啤酒不醉人的。我没有经过他们的允许,眼疾手快开了几个啤酒,他们只好喝啤酒,我心里明白,他们舍不得给我们家浪费。
言谈中,好像我们都已经熟悉了,甚至说起他们年轻时候的故事,彼此间已不再陌生,他们变得很随意,很放松的样子,我们侃侃而谈着,他们的脸上,写满劳动后的喜悦。
原来,这样的劳动对于他们是件快乐的事情,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我们还相约几年后再来我家,帮我们把现在的房子拆掉,建一座新房子。
我不停地与他们干杯,希望他们喝点儿酒解解乏意。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满足的笑容。我看到了他们简单的快乐。
下午他们离开的时候,我付他们工钱,大哥特别感激的样子:“不那么急的,如果不宽裕,可以先放着,到年底也不迟的。”
其实我可以想象,他们比我们要苦的多,辛苦得多,可他们那种乐观,积极的,无怨无悔的那份辛苦,是我们所没有的。
看他们远去的背影,心里有些不舍。是他们那种憨厚淳朴的品格,让我懂得,喧嚣与浮躁的背后,原来有如此简单而真实的幸福。那些脸,教我今生都不会忘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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