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了,人都已经老了。还没有完全把自己的心和身体给你,感觉好遗憾。现在,你还要我吗?”看过朋友手机上这条短信,我不禁开始同情那位发短信的女子。
事实经过是这样。朋友和那个女子同窗多年,毕业以后,两人一直保持若即若离暧昧不明的关系至今,相互难以舍弃。可朋友如今的正统女朋友跟他在一起已经很多年,并且两个人彼此深爱着。经过一番艰难抉择,昨晚朋友打电话告诉那个女子,希望结束这种纠缠不清的关系。他想要全心全意只爱他女朋友一个人。
下午时分,这条极富挑逗色彩的短信息出现在朋友手机上,令他不知所措。他再次陷入患得患失之境,便约我们出来陪他喝闷酒。
“我应该怎么办呢?”朋友拉长的脸上显得一筹莫展。
“这个由你自己决定!”我的第一反应是迅速跟问题划清界线。然后饶有兴趣等待着朋友接下的话。
“你觉得我要不要去找她?”朋友给自己空杯添满酒,又给我的杯子斟上。
“不要。既然你坚持这么久一直没有跨越红线,很不容易。这是一种了不起的成就,别在最后一刻毁了它。”我小搓完一口酒,认真作答。
“我也是这么想的。”朋友入神盯着酒杯,似是而非的作答。我将自己的杯子递上去轻轻碰了碰他的杯子,一饮而尽!
看着朋友那张帅气、纯真却充满焦虑的脸庞,我的思想不知为何竟陷入一种空前紊乱无序当中,心绪变得顾虑重重,眼前朋友的形象变得愈加模糊不清。就在我精神恍惚之际,忽然被一个尖锐的声音吓了一跳,低头一看,原来是心虫跳出来,它扭动着肥胖的身躯艰难爬上我的脚背,龇牙咧嘴叫嚷开了——“多么虚伪的言辞!如果你是他,将会是另一番景象。你清醒的脑袋会为此做一番激烈的挣扎,但那是徒劳无用的。在巨大诱惑面前,(一个投怀送抱的女人你岂肯放过?)你的意志力将被证明是不堪一击的蠢赁!你毫无疑问地会去找那个女人。”
“闭嘴吧你!”我咒骂了一句,顺势抬脚将它踩扁,丝毫不理会心虫痛苦叫嚷,我恨不能让它永远消失于视野中。我清了清不良情绪,调整回原有状态,一溜烟返回现实舞台,继续在朋友面前装模作样的表演。
“思想的出轨由不得我们控制,况且你最终还是站回到理智一方。能够将身体忠诚于一个所爱的女人,我敢说没几个男人可以做到,你一定要坚持。”我如是说。
朋友摇晃着杯中的啤酒轻声叹息。“可是我喝醉酒之后总想去找她。”
“菲要知道你跟她上床会把你宰了!而且,你将为此内疚,甚至一辈子蒙受良心的责难。”说完那番话,我们接着又连干了几杯。
看着朋友连边点头称是,我为自己搬弄出的理论自鸣得意起来。这时候,心虫硬是在从我脚底挤出那张破嘴狂叫起来——“瞧,我的主人,您尊贵的良心我,正在被脚蹂躏,‘哎哟哟……’,我是多么痛苦呀!你感觉到没有呢?感觉到又有什么用呢?我们良心有时候的确能约束你们那些放纵的行为,但是你们自有一套障眼法,它就是——‘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进而言之,你们一旦为自己为所欲为找到理论的支点,那么我们良心就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东西。”
“够了,你说得一点儿没错。我不可能为了你愚蠢的指令而牺牲体表感官的愉悦。你是一个摆设,确切说是一种假象。我的决定从来不取决于你,只取决于利益一方,那对我而言更为真切和重要。”我气呼呼的回答。
“原来,我一直是主人持有的虚拟货币,本身毫无价值。我的用途是如何由内而外使你获得满足。然而这种由虚假购买到的感觉难道不是更为虚假?如果,你对朋友所说的那番话是出于对‘人’负责的态度,那看看你对自己做了什么?原来,责任感是一个因人而异的笨蛋,一个听命于感官快乐的呆子?为什么自己做不到的事却要求别人做好它,那对你有什么好处?”心虫不依不饶追问。
“好处就是我可以施展自身影响力。这无疑是自我价值的一种体现形式。”我恹恹的抛下一句。
“事实上,你是在美化我——更是想美化你自身的全部。暂且不知你所谓的价值是否也是经过美化的结果。事实上,你对我出示好意仍然只是你试图表现你高尚情操的滑稽戏。你试图通过颠倒黑白、混淆是非达到自身险恶目的。一方面,你赞美自由,打着反文化和性解放的鲜明旗帜,冲锋在潮流滩头;另一方面,你表面上仍然保持崇高品质,极力避免自己喜欢的人陷入那种可耻的圈子里。不过,你站在道德高度去谴责一种行为的时候,却将身体留在被谴责对象上。”这时,心虫正用尖牙利齿咀嚼我的脚底。
“好吧。你明白这点就好。许多情况不是由‘应该’来决定做与不做,而是受追求痛快淋漓的冲动指使。尤其在当我们感觉自己能够控制事态进展的时候,身体便成为一处搭建快乐的舞台。在这个舞台上表演的都是既定的节目,我们同时也是台下的观众。我们欢呼雀跃的不仅是演员的精彩表演,同时也为整场演出的巨大成功而欣喜若狂,当然我们也是整场演出重要的组成部分,这其中也包括我们充满激情地鼓掌。”我死死盯着心虫,看着它对鞋子亦已造成的破坏,接着往下说:“——也包括你的出现,以及你对我无休止的咒骂。现在,你明白了吗?我需要的是整场演出的完美。”
“你自圆其说的能力足以将一切反对的声音堵上,但反对你的势力永远不会消散。我暂且认为,你妨碍你朋友去找那个女人上床的主要缘故是由于你的控制欲。这到底是你施钓于已的阴险手段?你被自己放置的诱饵吸引在所难免。你不去亲尝它,非但没有损害它的可口味道,反倒表明你坚忍不拔精神的可贵。如今,你妨碍他去找她,因为那是你想而不敢的事情;如果他做了,会令你感觉受到污辱。所以你想尽一切办法阻止这种事情发生。”
……
眼见,那条虫子喋喋不休的言辞愈加混乱,并且丝毫未有停歇迹象。我的思想更加失去条理,如此这般折腾下去实在让人受不了。我终于怒不可遏,猛然将一杯酒灌进脖子,然后顺势高高举起杯子,狠命砸向那条虫子的脑袋。
我没留意朋友一脸错愕的表情,也没留意玻璃划破脚背冒出的鲜血。看着那条虫子蜷缩在我脚间奄奄一息的样子,忽然意识到后半生将失去一个可以肆意交流的伙伴,顷刻间感觉痛不欲生,蹲在它尸体旁边哭诉起来。“啊,怎么会这样!”
“你没事吧!啊,请原谅我。我不该对你说那番令你伤心的话。我不去找那个女人了。” 朋友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将手搭在我的肩头安慰道。
我愈加像个女人一样哭哭啼啼,猛地甩开他的手。一边抹眼泪,一边埋怨:“白痴。最好你现在就给我滚到那个女人的床上!”
朋友愕然。
“终于见到他醉了!”周围其他的朋友笑逐颜开。
此时,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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