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懂的人懂
让不懂的人不懂
让世界是世界
我甘心是我的茧 ——简媜
《开到荼蘼》
由一场春雨开始,变得敏感、谨慎,变得孤傲,逐渐衰弱。开始怀念某一个远去的人,某一段染尘的时光。开始坐在这微凉的雨水里,描摹若干年后的自己,及梦里花开花落的欣欣向荣和枯败景象。思念,总是不合时宜地潜入心底,令人有些莫名的躁动。起身走动,眼神在时光的静谧中飘移,脚步踩踏一地的春花秋梦。
三月,突然就薄了。
恍惚间惊觉,掌心纠结的纹路,恰似那千条万条雨丝错综复杂而又整洁有序地排列在空中。仿若宿命般地让人难以抗衡。十指紧合,让眼神沐浴在雨水之外,那翻搅的胃,便也慢慢找到着落,安静地像沉睡的孩子,没有苦痛,只有因呼吸而一张一合的鼻翼,生动又细微的颤动。
一切都在一场雨水里变得美好。连同这湿润的风。
看杯里微绽的菊花,心被一层一层剥离。其实并不懂赏花,却习惯定定看一朵花,看花朵娇羞的身子在我的眼波里忽张忽合,美妙至极。花开一定是有声音的,只是不用心听不到。我不多么想听她们努力绽放时窃窃私语的心事,只想她就这么一直一直的开,开到荼蘼;只想这阳光就这么持续明媚,托起离人淡淡的忧愁;只想这歌声一寸寸老去,积成我经年难释的殇。
这样,我也能轻轻合一曲,醉了我念你时如水的夜。
《清明·殇》
又是一年清明时,开始频频梦见一些已住在天堂她们的影子。她们三翻五次地在梦里与我纠缠,诉衷肠、话悲伤,做一些生前从未做过熟悉且陌生的事。只是,不再说,不再说天上人间相隔之后,你思我,我念你。她们的容颜,异常清晰的浮现在脑海,并未因时光的流走而淡去。我一直固执的坚信,她们在天堂一定会重逢,即使相隔一年多的日子,她们也能找到彼此,再次团聚。而这次相聚,定是永远的,不会再有分离。曾有段日子,我亦是常梦见她们。母亲说:睡觉的时候可在枕下放本书。于是照做,果真不再梦里相见。可心头却落了淡淡的伤。
我是想她们的。
这尘世的路,曲折迂回,终是让人走的疲惫的。她们便私自协商,前后奔赴天堂,远离这人间俗事,和对她们念念牵牵的人。
三月春风似剪刀,轻轻剪断人世间幽幽思怨,缱绻爱恋。我和她们之间,剪不断的,岂止是薄弱的思怨与爱恋!那被时空隔离的,是我回不去的从前,你可曾看到?
多少年过去了,我从未去她们的坟头烧些薄薄的纸。竟是有些怕的,怕独自对着长眠地下的她们不再认我,那么我的悲痛该往何处安放?是不是也要藏于黄土之下,不被任何人看见。即使是阴阳两隔的我们?母亲说:烧纸时她会跟她们说,让她们别在梦里与我纠缠,说我一人在外并不容易。我点头嗯了声。然后泪就奔涌而出。是因我与她们的宿缘。是因母亲对我深挚的爱。
思念那么浓的迎面扑来,我躲不及,被重重地拍打在地上。我时常想念她们纤巧的手,绣出漂亮的花,描出细致的景,换来极少极少钱。偶尔我会牵着她们的衣襟,跟前跟后,便也偶尔的会有糖果解馋。我想起仅为她们各自流过的一次泪。有爱、有恨、有怨,此刻有的,只是无尽的念。是的,那些怨恨也随她们的离去逐渐被我们遗忘,这些与她们一步之隔的亲人们坐下来,也再很少的想起她们。不是不想,而是这一层深深的念,是任何言语也不能诉尽,只留给岁月,一天天蚀穿在生命之中。
《作茧自缚》
蜗居南方这座终年被雨水浸泡的城,我念念不忘的,一直是北方青青麦穗,遍地的野果野花,和经母亲之手做出的可口野菜的香,一缕缕的在我唇与齿间缠绕,让人欲罢不能。或许我念念不忘的,并不只是那醇醇的香,抑或有其他,只是不太明确……
明明是幻想,眼前铺天盖地而来的,却是真真的绿。我这他乡客,思绪像泛滥的河,淹没滚滚尘烟。总是难以捕捉那一闪而过的念头,于是任其奔腾,最终归于死寂。桌上那盆仙人球,不知何时已长出小小新绿。常忍不住用手去碰,并不怕它满身的软刺。其实有时,我就如这仙人球一样,长了一身刺,不许人靠近。宁愿自己在幽暗角落自生自灭,亦不愿挤进春天,与百花争艳。孤傲如斯,我仍甘愿作茧自缚,不与谁诉。任凭被指,已无心理会。只是厌极表面上的阿谀奉承,只是疲于陌生人的寒暄和无关痛痒的一问一答,那么,就这么躲在小小的角落,被忽略,被遗忘,却能独守一份与世无争的安宁。
既如此,我依然远远守望你,只是这么远远地!我装一篓绿意,站在你打水浣衣的井边,看见细碎的水花拍打在你素净的脸上。我亦笑颜如花。
生命如同一趟旅行。我们手中的票根,虽写有不同的座号,最后抵达的出站口,都是笼统的拥挤与喧嚣,直至归于平静。但是,请相信,我会一直带着我的绿,站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安静等待一场开始。这开始,注定你我宿命的开始……
《皈依》
我敲下这方方正正的字符,却分明看见一道五色彩虹悬挂于荧屏之上。
相信!我们各自,都将有各自最好的皈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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