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老父亲电话说大妈病重,让我回家看望。想到年已九十一岁高龄的老人,心里感到满是心酸满是感慨。今天急忙回了老家,看到老人能够像往日一样,坐在小院的客边靠着柱子,虽没有了过去的精神状态,但老人一听我的叫声,马上就认出我了。她老人家说:“又拖累你了,都是我不好呀。”“别这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我的身边有父亲、母亲,还有大妈身后的许多亲人,他们都回家看望老人,守候着老人。
父亲回忆着过去,说大妈嫁到杨家三年后父亲才出世,大妈接上话头笑着说:那时奶奶不要你父亲,把你父亲丢在床脚边,是她亲手包裹好父亲,并亲自哺育父亲成长的。当然,父亲理解奶奶的苦心,父亲出世前家里有大伯、二伯、三伯和姑妈,特别是三伯刚好十三岁,家里被大闹天宫一样,都操碎了奶奶的心,又降临一个男孩,真不知道如何管理。那时大妈刚好十七岁,就这样承担起照顾父亲的一切责任。
然而,大妈嫁到杨家,与家里的成员经历了“土改”运动,弱小的身躯受到残酷的折磨。据父亲讲,那天大妈与家人都拉出去挨批斗,三寸金莲的她遭受木棍上两个村民的重压,小腿最后被压榨了,是亲人背回家的。那时父亲刚好八岁,哭着面对几乎休克的大妈。好在家里爷爷、大伯、二伯和三伯都是行医的,缝合后才慢慢治愈。但从那以后大妈不能再下田种植什么了,就在家里做饭和照顾小孩……
想到二十一年前大伯的离开,二十年前堂大哥的早逝,还有三年前堂二嫂的病故,一切都让大妈承受着撕心裂肺的打击。她渴望着儿孙的成长,也期待着侄儿侄女的孝顺,更期待着自己力所能及的做些小事,为后代留下个念头。大妈是当地的挑花能手,村里青年人结婚、出嫁,她老人家都会送上自己亲手一针一线秀成的枕头。那上面有鸳鸯戏水,有百合花开……十五年前我女儿出世的时候,老人家送了精心秀成的小衣裳。女儿天天穿着,喜欢上面的小鸟,还有那小鸟逗留处飘逸的小树上绿叶和绽放的花香……直到现在还存放在女儿的小柜里,每逢整理时,都会拿出来细看和欣赏。
老人在七十余岁时,忽然掉了头发和牙齿,但过了不久,悄然生发出黑油油的蓬松的发际,后来又长出一嘴洁白的牙齿,让周围的人们吃惊,也让我们家族里的亲人高兴。多年没吃上亲自嚼碎的松子和炒蚕豆了,那时的她又一次品到了香甜的味道。老人笑了,笑得那么轻松,那么自如。那时我才知道“返老还童”的真实存在。
看着大妈的笑颜,我想到文革时期,父亲遭受打击被强行隔离我们的身边的往事。是大妈等亲人围在我们的身边,给我和弟妹送上简单的饭菜,让我们度过艰难的时光。那时的大妈,只能默默地做些小事和琐事,但想到她的关心与疼爱,始终在心中深深的铭记与难忘。
长大后每次回家,我们都会到大妈身边闲谈,送上点老人家喜欢的水果与滋养品,她老人家始终说:“回家来,闲闲就行,别再破费啦。”但我们能说什么呢?看到老人家的健康以及与父亲、母亲情如手足的情景,我为父亲、母亲身边多了个说说话的亲人,感到踏实感到欣慰。毕竟是一家人,他们有同样的经历,对家庭对亲人倾注自己满怀的挚爱,始终如一善待着对方。同时让我感觉到了家始终是自己的最终归宿,那里是亲情流动的温床,是疲惫奔波之后闲适落足的地方;就那样的亲,那样的好。
看到大妈强忍着疾病的折磨,微笑着与我谈起过去我快遗忘的旧事,我深深地感动着。老人的心里始终没有忘记我们成长,那是无声的关爱,无形的深情,交融于心中。正如此刻院内长青的翠竹,始终四季不败,吐放着淡淡地清香……
离开大妈的身边,我的心里始终渴望着这次老人疾病缠身,但愿是一次季节多变的风寒,祝福她——敬爱的大妈,早日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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