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华清池的西绣岭、王母祠等处栽有很多石榴树。传说其中有一株为杨贵妃亲手所植。这株榴树确也有些年头了,铁色的树干虬曲苍劲,枝 叶离披,每年五六月份,依然吐红泛绿,秋天凉风拂过,枝丫间仍可见硕果累累,挂满一树红灯笼,丹红耀目。但是,说它是杨玉环自己种的,恐也属牵强附会了。诚然,贵妃非常喜爱石榴花,爱吃石榴,尤其爱穿绣满石榴花的彩裙。李隆基投其所好每当榴花竞放之际,这位风流天子即设酒宴于“炽热火红”的石榴花丛之中。
在唐代,石榴裙是年轻女子极为青睐的一种服饰款式,多为红裙和条纹裙。女子爱穿长裙,这样才能充分体现出婀娜身姿的自然体态。白居易在《琵琶行》中,曾描写了那位弹琵琶的女子色艺惊人:“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这“血色罗裙”即是石榴裙。
这种裙子色如石榴之红,不染其它颜色,往往使穿着它的女子俏丽动人,红得似火的石榴花,令人联想到男子对异性的热烈追求和向往。彼时,天下妇人几乎是人手一裙。
某日,唐明皇设宴召群臣共饮,并邀杨贵妃献舞助兴。贵妃端起酒杯送到明皇唇边,向皇上耳语道:这些臣子大多对臣妾侧目而视,不使礼、不恭敬,臣妾不愿为他们献舞。唐明皇闻之,感到宠妃受了委屈,立即下令:要求所有文官武将,见了贵妃一律使礼,拒不跪拜者,以欺君之罪严惩。众臣无奈,凡见到杨贵妃身着石榴裙走来,无不纷纷下跪使礼。于是,“拜倒在石榴裙下”的典故流传至今,成了崇拜女性的俗语。
唐人喜欢这种热烈奔放的色彩,提及的诗句自然也多——“石榴裙裾蛱蝶飞”、“黄陵女儿茜裙新”、“娼家日暮紫罗裙”……到了明代,蒋一葵的《燕京五月歌》:“石榴花发街欲焚,蟠枝屈朵皆崩云.千门万户买不尽,剩将女儿染红裙。”以石榴花染红裙,只是诗人之语, 却不可坐实看,现实中没有此事。可以提取红色染料的植物,主要有茜草、红花、苏木等等,所以“茜裙”、“蒨裙”也都是红裙。
李渔所在的明末清初,审美观念有了变化。他说:“予尝读旧诗,见‘飘扬血色裙拖地’、‘红裙妒杀石榴花’等句,颇笑前人之笨。若果若是,则亦艳妆村妇而已矣,乌足动雅人韵士之心哉?”。直到清代,曹雪芹还在《石头记》中为石榴裙特写一笔,第62回“憨湘云醉眠芍药茵 呆香菱情解石榴裙”中,香菱与众丫头斗草,滚在一汪积雨中,弄污了新裙子,宝玉“方低头一瞧,便嗳呀了一声,说:‘怎么就拖在泥里了?可惜这石榴红绫,最不经染。’” 时尚的风向标在不同的年代里转来转去,时装设计师才有了用武之地。
在传世绘画作品和墓室壁画中,我们不止一次见到这种“石榴裙”,比如新疆吐鲁番阿斯塔那墓室出土的舞伎屏风图:螺髻蛾眉、樱唇粉腮的姬人,纤腰系一条艳丽的大红石榴长裙,色调沉着又焕发,无限富丽浓艳。周昉《簪花仕女图》中,中间那位头戴荷花的峨髻贵妇,所系长裙也应该是石榴裙之一。顾闳中《韩熙载夜宴图》中“清吹”一段,最右边那位绿衫红裙的女子,有最纯正的“石榴红”色,色彩鲜丽又雅致,足可作为“石榴裙”的标本。 古代仕女们穿的石榴裙都是曳地长裙,这才能和“轻移莲步,款款而行”的优雅姿态对应得上。
现代社会节奏加快,淑女及ol们穿着牛仔裤、七分裤或及膝长裙、短裙去挤地铁、公交车赶着上班,怕迟到扣奖金,健步如飞步履匆匆,不再可能袅袅婷婷凌波微步;即使有车一族,过长的裙幅也会妨碍右脚在油门和刹车之间的互相转换。要想一睹曳地长裙的风采,恐怕只能在如奥斯卡颁奖典礼那样隆重场合上,才能觅见它的芳踪,给人以惊鸿一瞥的感觉。
那个时代多彩多姿的服饰,不仅为灿烂的唐文化增添了光彩,并影响着后世历代妇女的服饰生活与文化,成为中国古代文化苑地中的一朵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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