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夕阳西下的午后,我都会出门转悠一圈。说的是出门,不过是顺着街东头徜徉到街西头。
街道很小,我所住的地方也算黄金地段,加之天天早晨要买菜,所以,碰到周围的男女老少,我总会礼节性地打声招呼。时间长了,人们不由和我熟识几分。
这天,依旧漫步在街上。迎面走过来一个人,他不但歪着脑袋盯着我看,眼里还似乎包含了几许幽怨。我不经意间瞥了一下,根本没有印象。他是否认错了人?我当时这样想。摇头走掉后,满脸怅然的他还是站在街中央依依不舍,并望着我的背影怔怔发呆。匪夷所思的我只差骂他一句神经病了。
此后几天,我都很准时地遇见这个男人。这是一个约莫四十岁的男人,衣着打扮很潮流,米黄的西服,红色和浅蓝格子相交的领带,铮亮的皮鞋,牛毛色的休闲裤。除过那双深邃的眼睛令人引人注目外,全身上下再也没有一处让我可上心的了。
我这个少言寡语的女人本来对屋以外的事情一概不感兴趣,更何况揣测打探一个和我毫无瓜葛在街头遇到的人的喜怒哀乐?用我平时的惯用语,那不是吃饱了撑着又是什么?然而,他像是故意等我,或是摸清了我的生活规律,以至于不得不让感性的我生疑多想。
几天后,接到一个陌生的号码。对于三次以下的来电显示,我是从不回复的。这次也不例外。又过了几日,同事约我去商场买衣物。坐在车上,大家谈笑风生,我却疲惫地睡着了。要不是他感慨地对其中一个同事说,我是他失去的世界时,我真的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沧桑的男人就是他!
他的出现,无疑令我始料不及。万万没有想到这个陌生的男人是我曾经爱得死去活来的那个人,也不曾想到,一别多十年后,再次见到,我却已不认识。这怎么可能呢!事实确实如此。记忆差劲的我竟然搜索不出和他过去的一点一滴了。我承认这个关注我的男人是我的最爱,深爱,真爱,在那青涩的年月,我把少女纯洁的心给了他,而后痴傻地等待结果。
挣扎过,拼命过,可我的愿望还是落空了。他冲不破世俗的压力,他反抗不了他封建的家族,为了我,他甚至以死威胁他的家人,最终徒劳无功。我没有怨天尤人。也许时间是疗治伤口的最佳药物,其实那段溢满爱的往事早已随风而去……今日的他再度提起,毫无意义又徒增彼此的烦恼。
和老公不美满的结合已是不争的事实,但我一心一意固守他,固守家和孩子也是事实。即使苍天故意给我今生制造点缺憾,又无意让我失而复得,我亦绝没有一丝和他破镜重圆的念头和心思了。从下嫁老公那天起,他便是我感情的归宿,也是我生命的全部。不管我们之间曾发生过怎样的狂风骤雨,此时此刻的他用情专一,爱我至深,我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不仅仅如此,还因为他还是我孩子的爸爸。
一直以为,自己是理智的女人。取消习惯,渐少出门的次数,且一次性买好三五天的菜。以为心血来潮的他会从我的周围消失。可他并不介意,大概是了解了我的秉性,他在距此我家不远处,伸长脖子张望着,企图我的身影浮现在他面前。拥着十六岁的花季女儿,告诫自己也告诫他,岁月不饶人,年龄也不饶人。更主要的是,太累,很累。没有了爱的心情。
他像是不计后果来等待。他一遍遍找寻我的足迹,他的脸上写满忧伤,他像是撂下一切重蹈当年的覆辙。和我续前缘就幸福吗?变味了,也不可能了,他留给我的只是太多太多的回忆,只想,把他埋藏在心底,只能,默默地祝福他,道一声保重。但愿他明了,但愿他有所感悟,但愿他只是温一回旧梦。多么希望他是匆匆过客,多么希望他的到来与我毫无瓜葛,多么希望他的驻足停留是在我夜半的梦中。
他的步行改为开车,他的西服退去后,换做纯白色的衬衫。他眼里的期望却丝毫没有改变。他用咖啡色的玻璃挡住了我的视线,以为能阻挡我冷却他的心。天空飘起牛毛细雨,他依然跟在我身后或身前,他的心从始至终从未离开过。不在乎吗,无所谓吗?他忘了自己是为人夫,为人父的身份吗?我倒想他的不快乐与虚荣名利有关,我倒想他来此了却心愿后就悄然隐去。是我麻木不仁,冷若冰霜了吗?
我十多年来的躲避难道还不能令老天令所有人满意吗?
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不为自己活也得先考虑别人的感受。人们的猎奇心越来越重,以至于无辜的我陷入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为了爱,我曾置别人于不顾。自私自利的我原先是犯了错,但老天惩罚的还不够吗?是的,你的所作所为不足以证明你罪孽深重。那么我又有什么不可原谅,不可饶恕你的呢?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等到那么多年后,重新揭开我愈合的伤疤,并趁我不备时撒满盐巴。
既然这么多年你都能煎熬过来,为何不继续煎熬到底呢?别来纠缠伤害我,别来做背后给我一刀的小人。如果真是这样,我怀疑我哪天会下跪在你面前,痛哭涕零乞求你快走,别影响我的清白我的声明和我的正常生活。虽然我们半辈子清贫不如你,可我用我的真诚换来了老公的理解和信任,就凭这个,我也甘心情愿陪他走下去。
你还在车里吸烟吗?小心烟雾麻醉了你的灵魂。作为你灵魂深处爱着的这个女人,我不得不说声谢谢你!也不能不提醒你:烟头烧到你的手指头了!感觉不到痛吗?你是疼到心里了,而我的肌肤也不好受。这份不好受不是因为还爱着你,这份不好受是因为往昔的你让我失望,这刻让我绝望!
放下关怀我的心,做我青春年少时爱着的那个男孩吧!你不应该被任何东西打倒,你是你们家族的骄傲,你是我的真君子,真英雄,我一直以你引以为荣。你怎会被一个女人打倒,且还是四十岁的不惑女人!不要让别人看我们的笑话,不要给我们夫妻增添新的矛盾,我真的,真的经受不起你如此的“恩惠”了,好吗?
不想燃起你的情感之火,不想再和你没完没了,你可能会鄙视我说,不想伤害他才是我的初衷。是!我可以无视别人对我谣言的冲击,我也可以无视你对我的埋怨,但我不能无视你连日来无声无形的骚扰。看着你流连忘返于我们家门口,心似石沉重。你不是故意给我难堪吧?是否要我躺在病床你就心满意足了?损人不利己的道理你不是最明白吗?怎会针对你爱过,爱着的我?
一旦错过就不再,听着这首心酸的歌词,好想质问一句你为什么不把握手心,珍惜身边拥有的呢?知道不知道爱情从来都是虚无缥缈,知道不知道维护一段婚姻很难。世上有比我更值得你去关注的事,我了解你不是轻易丢掉原则和责任的人,我也相信,眼睛透彻的我迄今至此没有看错你。
回去吧!天有些凉意了,我都感觉你瑟瑟发抖了。夜路不好走,妻儿还在富丽堂皇,灯火通明的房间等你呢!别让我在家给老公和女儿热饭,心里还记挂着门外的你。没瞧见老公爱怜我的兴奋模样吗?听到了吗,他开玩笑说我的魂不守舍不会与门外那个男人有关吧?并问我那个男人是谁,还说你已经在门口呆了许多天了。
于是,我半真半假对他说,我要对他说个秘密。当郑重其事的他准备洗耳恭听时,我却逗趣一声,学着赵本山的口气,说我的姥爷也姓毕。他乐颠地笑了,随即搂紧了我的脖颈,无比动情亲吻了两下。我抚弄着他头顶的白发,感慨万端地说他还像小孩那么淘气,调皮。你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替我感到欣慰吧!
你不是老早就渴望我婚后的生活象今日这般平和顺畅惬意吗?难道这刻非你莫属?那绝不是你的个性。人都说相见不如怀念,你非要加入凑热闹的行列吗?常在河边走,鞋子终会湿。我不想你伤痕累累,本就体无完肤。理解,明白我的用心良苦吗?你没有侵犯到我什么,也许你的方式是正确可行的,无论怎么选择那都是你的自由,我无权干涉也干涉不到。
可我不愿你浪费消耗体力,我不愿你再跟自己对峙下去,我不愿你做无畏的牺牲,尤其是我家门口……历经了触目惊心的大地震,历经了人世间最惨重的生离死别,历经了人生的风霜雪雨无数,要是你的心还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味之中,那么枉为我曾对你付出的一片痴心。
我们的生命中还有多少光阴可以从头再来呢?醒醒吧!放下牵挂我的心。就是因为我学会了放下,就是因为我放下了爱你的心,今日的我才得以这样坦然从容。听我一句劝,回家吧!我敢保证,儿子会满心欢喜迎接你,妻子也一定会理解你迷途的缘由。那时候,我们彼此都会如释重负。这不正如同事对你所说的那句,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正的好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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