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秋莲，命很苦。初婚时，她遇到一个对她不懂爱惜的男人，一个嗜酒如命整天赌钱的男人。她依然尽心照顾着那个家庭，不管那个男人多么的粗鄙下流，那个家庭贫穷多累。

然而，在一个寒冷的冬夜，男人又一次醉酒输钱归家，把她当成撒气的工具，她终于不堪凌辱，真的收拾起几件衣裳，裹在一个布囊里，顺势被赶出家门就再也没回去。她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流浪在寒冷的冬夜，任凄风敲打单薄的躯体，不敢在任何一个屋檐或是门槛下歇息，就怕第二天主人家会被男人骚扰。这个可怜的女人一路流浪竟然来到了数十里地外的村庄。黑默默，心惨惨，情戚戚，秋莲就这样走进了又一个世界。

她记得当时是困倒在一块大石堡边上，随身携带的布囊散开在地上，周围阴深地只有田间地头的蛙叫。她实在太疲乏，所以忍不住就倒下了，实际是睡过去。朦胧中听得有一把男人的大喉咙在嘶喊：“快来人啦！这里有人死了。”之后，她就真的睡死去。

当秋莲醒过来，发现已经躺在温暖的屋子里。一张有副慈眉善目的老脸正密切地关注着她的动静，看她睁眼立刻冲外间叫了起来：“冬子，端热汤，人醒了。”

秋莲想动，老人阻止了她：“姑娘别动，我家儿子给你端碗热汤来喝了再起身说话不迟，不然，你这样子准患重感冒。”

秋莲立刻听话的躺下，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掀开布帘从外间进来内室，手里捧一大碗，碗中热腾腾的烟直往屋子里散香气。秋莲也是做惯饭人，一闻味道就知是牛腩萝卜熬出来的浓汤。壮汉把热汤端到老人手边就不发一言地出着去。老人把汤在嘴边吹吹，然后招呼秋莲起身喝汤。

老人说：“姑娘，起来喝汤了。有什麽事情先别想，喝了这碗汤高兴对我老人家说就说，不高兴就再倒下去睡睡。我出去外屋炕上睡。”

秋莲听话地坐起身子，靠在床沿上，接过老人手上香喷喷地热汤，老人把她睡的枕头拉起来垫住她的后腰背，使她能坐的舒服点。她感激地一下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有乖乖照老人说的把汤喝完先。

汤底剩下地渣她也喝了一干二净。老人对秋莲的听话深感欣慰地笑起来。说：“姑娘很听我老人家的话嘛，是个好孩子。有什麽烦心事只管对我老太婆子说，我能帮你的就尽量帮你解决，帮不上你劝你两句也好过你一个大姑娘通宵通宵的转悠赶路好。”

秋莲把空碗递给老人后说道：“老人家，我委屈啊。我我我。。。。。。”没说事泪先涌出眼窝子，；老人也没催她快说没打断她哭，等她悲完自己慢慢地说出心中堆积很久地伤感。

“我叫秋莲，是大河村的人。五年了，爹妈把我嫁到这不远的李家集，可是，我命真是苦啊，碰上个好吃懒做嗜酒如命贪念赌钱的男人，从不下地干活，整天就知道喝酒赌钱，每每家里喂猪称回来的钱就被他拿去赌输，回来还要拿我撒气。这都不算什么，我巴心巴肝对他一家人，就是没有生下一个孩子，他们全家人就对我刻薄。去年头里，男人去外面混了几个月回来就带回来一个女人，和她租房子在下场上，他们全家都耸他和我离婚，我死活不干就经常挑我的毛病，激起男人打我。头里晚上，他出去打牌鬼混回来，可能又输光钱拿我往死里整，我实在挨不住了才收拾了几件衣裳趁机出来。婆婆，我心累啊。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走了这么久夜路，也就饿昏在那块石堡边。我听见你的儿子喊人就是眼睛不争气，睁不开，思想也不清醒，只想就这样过去了不再活转来。”

老人听得心痛，不住口数落：“傻姑娘，什么话，这不是就好了。遇到我婆婆是你的运气来了，以后你就是我老婆子的亲闺女，谁也别想再欺负你。快擦干眼泪，我让你哥再给你烧开水冲个热水澡去。把身上的不顺心事都冲去。从此开开心心起来。”

就这样，忙碌到天大亮，秋莲算是换了一个人，彻底地轻松干脆。知道了老人家和老人家儿子的名字，于是接受老人家的盛情留下来，给老人当起闺女。

不日秋莲也托人往老家大河村打去电话，告诉家人自己离开李家集出外面打工去了。老家的风俗是不会接受她离婚，女人就是泼出去的水，干净混浊都覆水难收。秋莲也没有勇气正式回去和男人离婚，只要不打离婚证她就还是爹娘嫁出去的闺女，爹娘没有因她蒙羞。

所不同的是，在以后的一段时间里，秋莲和老人的儿子冬子好上了，双方你情我愿，老人也欢喜，于是，再封建如秋莲这样的旧时女子，再保守如冬子这样的农村家庭，他们也开始了同居生涯。老人常常对着天空发呆说：“老天爷，请原谅他们这对年轻人，不是他们随便，是社会不给他们最好的时间。他们这样只要开心，能为我冬子生下一个娃，我们这样小老百姓就满足了，不再有所求。”

这样的好日子一直过着，秋莲很开心，可是偶尔还是会发愁，恐惧，害怕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听到消息找来这里。虽然她不和人有联系，但是难免有来李家集赶场的村民看见过她，认出她来回去告诉大河村的男人。男人一家都是很难缠的人，如果他们现在还是要离婚她肯定也心甘情愿了，因为她已经从冬子家找到幸福。然而，怕得就是他们若是知道冬子和她已经同居上，没准要撵上门来讨要当初娶她时秋莲家收过的几千元彩金。秋莲知道冬子家没什么余钱。所以，秋莲总是在心里盼望老天爷让她和冬子好好生活下去。不被什么外来因素打扰。

一天，冬子一大早就去赶集卖李子。秋莲老早把屋子收拾干净，打算和老人一起去邻集赶场。就快要出门时，秋莲正锁门，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她身子虚弱地倒在了门边，气色苍白憔悴，把老人急得火烧火燎。于是，老人喊来周围邻居帮忙把秋莲抬进家门搁在床上，然后就找来了集上的门诊大夫。大夫进门看眼，给秋莲把脉后平稳地告诉老人，秋莲是有了喜。消息立刻把秋莲和老人乐歪，大夫叮嘱老人要多让儿媳休息，多吃补血的东西，注意秋莲有严重贫血。

医生离开，秋莲要起来老人不许，硬是被按倒在床上，老人说：“不去赶场了。就在床上躺着，我煮荷包蛋你吃。”

这屋子里头正忙着，那边医生回去门诊说这事情，诊所里所有人都好奇，东子什么时候娶了个媳妇在家里而且可以怀上孕？这里说就是个说，却有那好事者，心多烂肺的小人，突然猛想起在大河村去出诊时听说的，大河村村民老婆跑了的事。于是，摇了一通电话去找大河村计生站熟人，询问近期有没有违反计划生育出逃在外或是谁家老婆偷跑的，这一问不要紧，秋莲是非婚怀孕被扯了出来。这小人以为寻到机会在单位建功立业，于是立刻邀人一起去冬子家里执行公事。

这老人给秋莲煮上白鸡蛋没来得及吃，咚咚的敲门声就起。老人开了门，见一行几人气势汹汹站在门口，要质问秋莲怀孕一事，要秋莲立刻去拿掉不准生，不然就要缴纳一定的钱才离去。老人家里哪里有钱，于是只有哀告，床上的秋莲也一起哀告，然而，无济于事，来人们已经开始砸桌椅板凳，关键时刻，门外冬子进来了，看见这一幕，也没有问缘由就把手里的空挑子用做武器，对着正在砸碗柜的那人砍去，这一砍，扁担把那人的头砍懵，另外几个想要靠近抢夺扁担，冬子把扁担舞的跟把大刀一样。急得老人直叫：“停手，冬子，有话好好说。”

这时候已经迟了，那个被扁担砍到头的人发了狠，把碗柜里的菜刀抓手上，对着狂舞的扁担就猛上，扁担再砍到也不觉得痛，反而刺激那人神经，不怕死地把菜刀举在头顶，向冬子扑来，那人勇往直前的气势把屋子里所有人镇住，冬子也一时听娘话陡然停下来，只一瞬间，菜刀落在了冬子的头上，头向西瓜一样被开口，那人没有见血收手，更加用力地把菜刀下压。冬子倒下了，他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屋子地上，扁担也哐当掉在地上，所有人傻了。老人在那一刻没有声音地昏倒在地，床上的秋莲喊叫着冬子的名字扑下地来，哭倒在冬子身边。其他人傻在原地，看着那人刀脱手在冬子倒下的头上，血汪汪地从刀周围冒出来，那人还蹲下去，用手指把血粘在嘴边添，他想要把刀拔出来，却拔不出来，这时候他就使劲地摇菜刀柄，秋莲摇动着冬子身体，没有理会那个疯子。另外几人这才醒转来，一起按着疯子把人先制服住，然后有人想到跑出去打电话报李家集派出所，等民警们赶来勘察了解后，秋莲悲哭仍然不绝，老人昏死没有醒来，冬子的尸体被搬走，那个疯子和他的同事们被带回派出所问话，秋莲要守着老人没有跟去。

后来，因为痛失儿子，老人也没有醒来，老人是被活活惊吓气愤死的。秋莲一个外乡人，在这里自然再也没有容身之地，因为老人和冬子都死去，对她肚子里怀的冬子的孩子就再也没有人说要强行流去。秋莲打算离开这个更加伤心的地方，离开时，听说那个用菜刀杀死冬子的人被定成因公殉职，在执行工作中正当防卫，因为被袭击打傻了所以防卫过当，家人得到笔计生站的抚恤金，另外几人也得到褒奖。

有人告诉秋莲，世道真是不公平，秋莲听后面无表情。她又开始流浪下去。走在一条她也不知道通向哪里的路上，她沿途乞讨生活，虽然没有什么营养，肚子却还是一天一天大了起来，再后来，在一个陌生地方的收容所里，秋莲生下一个可爱的女儿，眼睛象奶奶嘴巴象冬子。秋莲没有奶水给孩子吃，孩子生下来没有几天就被救助站同志送去该地的孤儿院，秋莲这时候已经完全疯了。不知道说话，不懂得问人女儿去了哪里，甚至根本忘记生下个女儿。整天专注地对着收容所墙壁发呆，一天一天，有人说那个叫秋莲的女人已经殉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