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坐在楼梯间，心想着要不要给她打电话。昨晚看她上班迟到了，他想问她要不要今晚到时候打电话叫她一下，听到同事走上来他也没在意。

“想啥呢？”同事看他发呆的样子笑着打趣。

他一笑，“没想啥。”

“是不是想老婆了？”

“不想。”他有意说个反话，知道他是在逗乐。

“我是想老婆了，天天想。”同事笑着，像是在有意强调这句话。身后跟着的小姑娘也搭了腔，“你是不是想那个谁谁了！”

啊哈！他心里一震，不好，正好给了别人话柄。这个“谁”不就是她吗？单位里像是很多人都知晓他们相好的事了。他依旧笑着，很大声地那种，像是在掩饰尴尬。

其实什么事也没有，不过是那天打扫卫生帮了她一把，被同事撞见了，便有了话柄。还有，那天他和她一块骑车去镇上，她去买点东西。

那些天没上班，也下了好几天的雨，好不容易天放晴了，都想出去透口气，便陪她出去，没想到让同事看见。就这些，已经够同事们放开胆子想像得了，一下子便传得沸沸扬扬，好像他们俩真好上了，用同事的话讲就成了不正当关系，他心里听了真有些气呢。想她们以为他平时好开玩笑，便可以当着他面前这么毫无顾忌地取笑，放在别人，非给个脸色看不可。就像她说过的，他们都太老实了。他才明白，老实人，你就是没干过什么，但只要稍有点过份的举动，像是就成了别人的口食，就让旁人乘了口舌之能，你似乎还无法反驳。

当然，也不能说他对她就没动一点心思。当然这他心里最清楚。他感觉很孤独，在这里一个人工作，实在是种煎熬，可像是又是没办法的事。她是他的同乡，让他自然感觉近了一层，他自是想多靠近她一点，有个人可以说说话，要是能做个伴更好。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笑了，这个伴他心里挺清楚是什么意思。男人吗，像是由不得就想到那方面去。

昨晚下班，同事又拿他们俩取乐，没想到他一回头，她就跟在后面。她走过来，倒也没说什么，看她的样子，倒还平和地安静，像是未受其扰。想私下里对她说句对不起或是什么安慰的话，却不知如何张口，又怕越描越黑，越说越不清楚。还是罢了，只是他心里实在气不过。用网友的话讲，是还没吃到羊肉，就惹了一身膻气。就像与网友的关系，本来什么都没做过，只是网上的好友，只是相互间都真诚相待，或是在网上过个嘴瘾，开个荤玩笑而已，没想到却让妻误会找了情人，与他闹伙不说，像是心里还自此有了圪瘩，对自己失去了必要的信任。这像是还讲得通，是妻提前在给他打预防针，防微杜渐未雨绸缪也好，怕他一不小心把持不住越了雷池。而同事的取笑，却让他有些愤愤然了。当然他倒是真期望能与她会发生点什么，做个伴未尝不是件好事。

说实在的，他心里真想约她，这个也不必避讳，抑或顾忌什么。网友和妻一样，再亲近，现时也只能是精神上的关联，远水解不了近渴，他最需要的，是身边能有个女人相陪。现实的和精神的需要一样重要。

二

他还是拨通了她的电话。铃声响，像是没人接，他都要挂断了，却意外听到她答了话。她开口问他，“你在房间吗？”哦，他在上班的，她难道忘了。

“没忘，我还以为你是从房间打来的，我想借你们的剪刀，可是刚过去像是没有人。”

“做什么用？有人吧。”

“杀鱼呢。”

“谁钓的？”还没等她回答，他忙又说，“你不是晚上吃过饭了，你昨晚怎么上班晚了？”他像是有点语无伦次，或是心里的话都急着出口，“要不要我晚上打电话叫你一下？哦，对了，你手机有闹钟没？”他能感觉到自己说话的时候有点紧张，这感觉很多年没有过了。

“有，就是我的手机闹钟声音很大，怕吵醒了别人，我以往到时间自然就醒了。”

“那我晚上叫你吧。唉，现在上这班，想见你一面都难了。”他不由得感慨。是呀，他中班，她夜班，白天他有空，可是她要休息，这几天一整天都见不到她一面。

“又没什么事，面有啥见的。”

“哦，哦……”他支支吾吾着，想说“想你了”却终究是没有张开口。这个字眼听来有些肉麻，他怕吓着她，反倒适得其反。抑或这还并非他的本意，说出来倒会尴尬。

他只是抱着玩玩的念头的，这是他的初衷，他很清楚。想念是恋人间才说的话，他也不太会撒谎。当然，他可以在网上对网友轻易地说出想念这个词，但这有时只是一句客套或取乐的话，真若他面对一个人亲口来表达就是另一番含义了。就像在网上可以轻易说爱或是喜欢，可若是在现实里，就极难说出口，因为那应该是发自内心的话，不是玩笑。他面对的是另一颗心灵，而不是没有感情的电脑屏幕那么简单。他得对自己说出的话负责，哪怕在别人可以是无所谓的事，可在他是不一样的。

他想到了网友的话。他与网友之间像是有了种感情。是什么呢？他不太清楚，知己，红颜，情人？无论怎么称谓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像是有点喜欢网那端的女人了。可是那个女人也太远，与妻一样，无法消解他的孤独，不能陪在他身边，不能让他真切地拥在怀里。

网友说，那你在身边给自己找个伴吧，与别的女同事搭个伙。

真可以吗？他问自己，人真的可以只因为孤独而走到一起吗？只因为基本的生理上的需要而相互靠近？他很清楚，自己不是随便的人，没有感情的性他是厌恶与不屑的，这也是他为什么不去镇上找妓女消解苦闷与饥渴的原因。

他想与她搭个伙。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当然一开始他们是乡党的关系让他觉得两个人可能较容易走近，可以接触。他想，她大概也是需要一个男人来呵护与照顾的，就像自己的妻，一个人在家，似乎也隐隐地有这种期望，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与条件。这像是人的天性，你根本回避不了。

“那好，你晚上叫我。”她很自然地应允。是的，她并不有意要排斥他。他心里暗自一喜，他是有机会的。什么机会？他心里又像是有点暗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龌龊，甚至于有点卑鄙的意味。他曾经对单位某些看似过于亲近的男女心怀微词甚至鄙视的，如今的自己是不是也要步其后尘，要随众流俗？他不能多想，要不然他会感觉自己很混乱与矛盾，很困惑也很迷茫，不知如何是好。

日子还是一如既往，他与她现在能见面的机会很少，可是他心里真是有点想她了，虽不强烈，但是确实存在，他不知是因为感情，还是因为他当初所抱的那个目的。他发现她身上有许多优点，待人和善，也挺朴实，也不像别的女人一天闲来无事就坐在麻将桌前消磨时光。他对她还是不讨厌的，哪怕人长得不怎么漂亮，可外貌一直以来都不是他所看重的，关键在性情。若不是他试着走近她，他根本不会发现她身上还有这些自己欣赏与喜欢的特质；若不是因为孤单，他不可能打她的主意。只是他真怕将自己不小心陷落，感情的事，终难掌握火候与尺度，纯粹的性倒是可以忽视。只是他能感觉到，她也是有分寸的，无论会发展到那一步，当离开这个地方之后，他们都会极理性的面对与处理。这份秘密是他们两个人的，虽有传言，可是终是不会有人知道他们有多深的接触与深入。他们不会让外人知晓的，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可以做得极隐秘。

而网上的恋爱呢？他不由得问自己。是的，网上也有自己喜欢的人，她们俩矛盾吗？感情真的就这样容易？也许是，也许不是。但是他的需要是最真实的，无可隐讳。

网络上的感情只所以也极易生发，大概就是现实人一种最为随性自由的追求，也可以理解为对现实的某种逃避或是折中之策。因为陌生，因为遥远，因为对现实的生活可能造不成多大的冲击，人就可以在那里自由地畅谈与交流，就很容易敞开自我的胸怀，甚至于无所顾忌地说爱或是喜欢，感情的发生像是稀松平常的事，轻而易举。也许它是真实的，人与人本来就很容易接触，只是无法真正地走近，抑或真的因此而生活在一起，而这更像是对我们精神与心灵不可或缺的慰藉与满足。

三

那天他约了她，去活动室打球。他曾想过那里是个偷情的好地方，晚上很少有人去的，同事们大多都熬战在麻将桌旁。门时常开着，甚至于里面还有个小间，两个人躲在里面神不知鬼不觉，没有人会想到那个地方。

他先推门进去，却并不急着开灯。她跟进来，他掩了门，在她转身去找开关的时候，他从后面顺手揽住她的腰。她本能地闪了一下，却没有逃开，他暗暗地用了把力。

“别急着开灯吧，我们聊会，现在见你面可难了。”他说的时候有点油腔滑调。

“把灯开着好了，这样亮堂。”她像是怕黑。

“开了灯，要是有人见着，又要说闲话了，更麻烦。”

她抬头看他一眼，没言语，走到旁边的凳子上坐下。路灯桔红色的光从窗户透进来，显出几分迷离。他紧挨着她坐下，手自然地环了过去。她像是也没有反对，他的心很自然地变得轻松了些。

“什么时候天气好，咱们去公园。”他是真有这心思的，平时里甚至于连厂门都很少出，这两天天气不错，正是春天，湖边的垂柳绿得喜人，撩得人心痒痒。

“现在这班很难有空的。”她的口气也显出几分无奈。

“我请假与人换个班，很容易的。”他看着她的脸，像是想从那里得到最明确的信息。他是真觉得无聊，孤独与寂寞更是在那里折磨人。她的脸在隐约的灯光下显得很迷人。他一下子像是受了蛊惑与鼓励，吻了过去。她本能地躲了一下。“别这样，让人看见不好。”

“没事，”他像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你知道，我有些喜欢你，你人挺好的。”

“有些”这个词他说得很轻，他想她会忽略掉，但是他又不能去掉它。她回过头，与他四目相对。他隐隐觉得事情似乎变得严肃起来。她转过身，一下子扑到他怀里，他像是还没有预备到，两个人的嘴唇便已经紧紧地贴到了一起，显得那样焦渴与热切，兴奋而激动。他吻她的唇，脸，脖颈，他心中的火像是要将她点燃，他的手在她身上慌乱地四处游走。他撩起她的衣衫，触摸到了她温暖光滑的肌肤，她的身子像是不由自主地抖动了一下，他稍一停顿，然后便最迅疾地触摸到了那个最想去的地方。那里最柔软与温润，虽然感觉并不丰满，可是足以让他的热血沸腾。

他们同时站了起来，比刚才抱得更紧，他的手又开始自然地下滑，他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高涨的欲望。这是多久以来的渴望呀，也最是令他难以承受之重。只是她却一下子推开他，不由分说。停下，眼睛的光直逼着他，“这样不好，我们都是有家的。”她的话忧忧的，像是在极力按奈自己的情绪。

“可是，你不需要吗？”

她不吭声，转过身去。他上去又从后面紧紧地抱住她。“没人知道的，就我们俩。我也不想的，可是真的不想再受煎熬了。”他的话很诚恳，“一个人老自慰，内分泌要失调的，必要的性生活是身心健康的关键。”他像是还很有一套理论。是的，他看过有关这方面的知识，懂得一点。他经常会莫名其妙地情绪低落，而她呢，也像是睡不踏实。

“你多久会自慰一次？”他调笑般地问。她被他一下子逗乐了，“我不需要。”

“真的？”他盯着她看，似乎想发现她内心的破绽。

“你们男人是不是一天就想这事？”她的语气里像是有些不屑与失望。这话他很熟悉，妻子说过，别的女人也这样说，还有什么男人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之类。

“性是人的本能，总难回避，它可以是感情的一种升华与递进。”他不由得要反拨她。

“我只是希望在这里能有个人抱抱我，陪陪我，给我一点安慰与温暖。”她的眼睛盯着窗外，路灯下，香樟树在微风里轻轻地颤动，显得有些孤单。“我感觉我们俩性情上相似，你也是真心待我，我不想拒绝你，可是最好还是不要走到那一步，要不然你和我都不会心安的，我们都不是那种随便的人，要不然我也不会对你有好感。”

她轻轻地叙说，他听得很仔细，心像是也渐渐安静下来。他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妻，她一天很辛苦，要带孩子，还要工作，经常会感觉很累，可是他却没办法帮她一把，她常常也会打电话来说自己很无聊，感觉孤独极了。他只是劝妻子多休息，也像是只能这样说。他走过去，轻轻地拥住她，心里感觉很踏实与安心。看来他没有找错人，她是值得他喜欢的，只是身体里最原始的冲动与欲望无法回避，他不想活得太累，一再地压抑自己，这真的是种折磨。

“你若是真喜欢我，就不要放纵自己，别让我对你失望。如若都太过孤独，就让我们在这里相互陪伴，只是别铸成大错。”她说得极诚恳，他听得出来。

他看着她，觉得她似乎比自己认识的还要深刻。他真的庆幸自己能结识她，能与她发生这份感情。其实这几年，没有女人，自己一个人还不是过来了。不想那种事，也会淡一些，实在忍不住，就自慰，发泄完了，也能混身舒畅，一样会到高[chao]。而且不定这就是最后一年，为什么要晚节不保。他一想到这句话，不由得笑了。对妻，他不能食言，而对她，也不该破坏了那份美好。

“我们打球吧。”她说。

开亮灯，他看她是快乐的。也像是一身轻松，随和自然。他知道，以后的日子身边有她的陪伴，他会快乐的，心里会觉得踏实与温暖，哪怕只是一块出去走走，或是来娱乐一下，他将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感觉孤单与寂寞。而性的渴望也一定不会像过去那样强烈，他真正渴望的也许只是身边能有个真正懂他的人，能和他说上话，能彼此靠近相互取暖，也只有这样才能轻松地御寒而感觉安心。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