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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去世已经有五年了.这些年来,我和爸爸(孟贤明)相依为命,过着即冷清,凄苦又思慕的日子.

早年,妈妈在世的时候,爸爸是一个能言善道的山村汉子.纵使有些牵罗补屋,但笑声常伴.我想;人生在世,只要活的称心,过的如意.足矣,何求?而今,爸爸变了,象村后大山那般沉默.他那瘦骨嶙峋的脊梁,深刻额上的皱纹,几缕显目的白发,还有那已有三十多年的老茧,无一不是对我关怀的功绩.每天爸爸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在山里挣点钱供我读书.望着爸爸日渐消瘦的身影,我常常在烛光中独自流泪,常常能听到这首歌---->,寒酸而苦涩的泪水,流经我的脸上,流进我的心里----妈妈,洁儿好想你,妈妈......

天气渐渐地变冷了,秋风萧瑟,一片片树叶都褪色了,被风吹的枯黄,飘落下来.大山的绿衣消失了,它失去了青春的生机,淡黄的肌肤显得特别的衰老.悲凉.

在我们这个被姆娜河圈住的穷山沟里,没有什么经济来源,爸爸只得到山里去背石块.

吃完早饭,我站在门外,目送着远去的爸爸,正要回屋时,眼前却浮现了一副画面:一个弯曲的身影,背上压着一块巨大的山石.我知道,他背起的不仅仅是巨石,而是苦难,是命运.想到这时泪珠儿便在我的眼眶内滚动着,耳边响起老师教唱的歌: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在我受惊吓的时候,我才不会害怕......一切只能靠自己.我的思绪被这句强有力的歌声打断了,用手拭去脸上的泪,便走进了家门.

晚上,爸爸放工回家,我父女俩正吃完饭,便听到有敲门声.爸爸拖着疲惫的身子开门去了,我照常拾起碗筷去洗.进来的是王嫂(本村有名的媒婆),我向她打了声招呼,便带着碗筷走开了.

过了几天,爸爸把我叫到跟前,灯光下爸爸的容貌显得格外苍老.

”洁儿,你还想妈妈吗?”爸爸底着头沉默了一会便问道.

爸爸好象有心事.我望着他那张松树皮般的脸,不知该如何回答,我明白,爸爸是知道我没有一天不是想着妈妈的.而今,他怎么问出这样令我意想不到的话呢?

”爸爸,怎么不想呢?”过了许久,我禽着泪水回答道：“自从妈去了以后,家里的铁器似乎冷了很多.”

爸爸挪了挪身子,面对着我.顿时,我模糊的视线,好象凝固在爸爸那湿润的眼眶和他颤抖的目光上,心里有万箭穿心般的痛苦,爸爸颤动着嘴唇:

”孩---子----爸爸对不起你!这些年来苦了你了......我未能让你得到温暖的家,爸爸---我.....”

”爸,这不是你的错.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了,便扑进爸爸那宽厚的胸怀：“这么多年来,你也在痛苦中生存着.爸,你不要说了......

我的泪水溢出了眼眶,身子紧紧地贴在爸爸的身上.我感到了他的全身的肌肉都在抽动着,脸上还不时地掉下泪水.这泪水蕴涵着涩.酸还有苦.

窗外,秋风吹过.村庄象孩子似的依偎在大山的怀中,静静地......

过了许久,爸爸动了动我的身子：“洁儿,睡觉去吧,有话明天再说”.

我点了点头,便往里屋去了.进屋时我看了看爸爸一眼,望着爸爸那犹豫的神情,好象有什么难言之隐.唉,苍天总爱戏弄人!

第二天一大早,爸爸便出了门,直到日落的时候才回来.跟往常不一样的是身后有一位妇人.黑黑的肤色,看上去象是一个既能干而又憨厚的妇女.我走到爸爸的身边悄悄地问道:

”爸爸,她是谁?”

爸爸好象在躲避我的问话,吱唔着嘴：“她---她是---你---后娘.”

”后娘?”我惊讶地应道.爸爸显出尴尬的神情.刹时,屋里的空气把这间屋子崩紧了很多.站在门前的后娘,看了看我,有看了看父亲:

”贤明,我该做饭了.”她丰满的脸颊上显出几分羞却和不安.爸爸带着她进了厨房,空荡荡的堂屋里只剩下我一个不知所措的我.

一时之间,我未能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后娘.便跑出了家门,穿过姆娜河上的竹桥,径直往后山(乌亚山)上妈妈的坟奔去.泪水洒落在山路,滴进这条可亲的河道中.远远看到那亲昵的坟茔,便扑了过去:

”妈!妈......”泪水扑簌簌地顺着脸颊流下来,流进坟墓,流进娘的心脏.

”洁儿!洁儿......”从山底下传来父亲焦急的喊声.我赶紧躲在离坟墓不远的山凹里,爸爸来到坟墓边向四周望了望,不见有我,便单跪在妈的坟前:

”小云,我对不起你和孩子,希望能在天黑之前找到洁儿.”说完就匆匆向山下跑去.

2

地平线伸出双手把哭红脸的太阳往下拽.秋风扫起了落叶,哭丧脸的我静静地将脸贴在坟茔上,目光呆滞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妈妈,你在哪儿呀?回来吧,回来看看你的女儿,好吗?妈妈......

夜幕渐渐的降临了.妈妈,我该怎么办呀?我该怎么办?酸苦的泪水又一次涌上心头,我的思绪在痛苦中蔓延.我想起了王嫂那天晚上到我家的情景,想起昨夜爸爸那未说完的话,原来是为我......我我在也想不下去了,双膝跪在坟前,长长地喊了一声：“妈妈!”

这凄惨的声音,随着秋风传遍了整个村庄,整个空间,甚至整个宇宙.瞧,那闪烁星星和那残缺的月儿,放出这样凄凉的寒光.

”洁儿”一阵熟悉的声音侵入我的耳朵.

”妈妈”我急切而又温顺地叫了一声.

回头望去,有一个身影向我走来,我便扑了过去.她紧紧地搂着我：“洁儿,我是王老师,你爸正在找你呢?”

王老师,我这才知道她不是我妈妈.”王老师,我......”一口苦水直往咽喉里塞.

”不要说了,你爸都告诉我了.”我们在月光中坐了下来：“洁儿,其实你爸爸这样做完全是为了你着想呀!他是想让你减轻家庭负担,才给你取了一个后娘.可是没想到你这样不理解他.米知道他又多么伤心呢?”

我的泪水又一次溢出来：“老师,我----这太突然了,你叫我如何接受?”我的头依在老师的肩上.

”孩子,我知道你爱你妈妈,可是你爸更爱你妈,你知道吗?”

”老师......”我哽咽着,话语被王老师打断了.

”好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你爸还在为你着急呢?我们回去吧!慢慢你会适应的.”老师搀着我的手下了山坡.

踏着月光,我们走进了家门.我推开门,看着那桌上冷的吱嘎响的碗筷----没有动过的菜饭和爸爸度来度去的身影,心中便流动着一丝温泉.爸爸见我回来了,便大步流星地走到我跟前,将我一把拥在怀里：“洁儿,你终于回来了,爸爸好当心哪!”

我抬起头,看见爸爸晶莹剔透的泪珠,饱含父爱的泪珠,我的心中只有感激,仿佛听到有谁在歌唱:啊,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3

经过一番波折的我,由衷地感到哺育我今生的父爱竟是这般的温馨.

临近冬季了,姆娜河已经淌尽我十二年的春水,面对岁月浪潮的冲击,父亲那憔悴的面孔又刻了几到深深的印痕!

每天早晨,太阳还没有从乌亚山背后升起,爸爸便在后山干活了.

秋分以后,经过寒露,霜降,立冬几个节令.这时乌亚村的庄稼早已收割完毕.叠叠山峰,草木凋零:山寒水瘦;那丰茂碧绿的夏天和五彩斑斓的秋天似乎成了遥远的过去.放眼望去乌亚山是光秃秃的一片景象.

锄头都已经挂了起来.相对晚年来说,爸爸要比以前闲多了,可是没有几天爸爸有放愁了,家里的山地太少,靠它的一点收成来维持全家人的生计和我的学业,这远远不够的.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可爱的爸爸是不会让他的孩子失学的.因为我读懂了爸爸那语重心长的教导:孩子,如今这年头,没有文化能行吗?你爸这一辈子算是和这山共枕了,可你呢？路还长,一定要好好读书,甭管别的事.可怜的爸爸,你那张忧郁的脸何时才能解放?我善良的爸爸.

经过一夜的苦思,爸爸终于选择外出务工.

这天晚上,爸爸趁睡觉前把这是告诉了后娘.当她听完爸爸的话时,我的这位后娘不但不反对,反而叫爸不要为家里超心,一切由她来打点.短短的几句话,饱含后娘对父亲多少理解,又蕴藏多少感情.亲爱的读者,从感情的角度来说,谁又愿意自己的丈夫一个人去受苦呢?而她的行动正深深地打动着我的爸爸.不,应该说我们每一个人.我为我父亲有这样一个通情达理的妻子而感到幸福!

次日,爸爸用黄布袋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在临走之前,后娘给爸爸准备了写干粮,好让他在必要是用.那日,我看到后娘眼里滚动的泪珠,可她有不希望爸爸看到她流泪,只是强颜欢笑.可是还是没有骗过爸爸那双温顺而有敏锐的眼睛.

”别难过了,翠霞.如果象你这样的话,叫我如何放心,更何况我有不是不回来,别让眼泪流出来,好吗?”爸爸走进后娘道.

后娘用手擦了擦眼睛,顿了顿:贤明,你放心的去吧!家事你就不要超心了,一切有我哩.”

过了一会儿.

爸爸向我走来：“洁儿,爸爸走了以后,你一定要好好和你后娘相处,要刻苦读书,知道吗?”说完他用那双长满老茧的手,理了理我凌乱的头发.

我感情的泪花.顺着脸颊无声地流下来.

”爸爸你放心吧!我会的.”我含泪的答道.

爸爸用粗糙的手摸了摸我的脸:孩子呀,别哭了,你爸会没事的.”

我沉默了,爸和后娘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彼此间的感情在无声的编织着,延伸着......

过了许久,爸爸背起黄布包,我和后娘走在爸爸的后面,把他送到姆娜河畔,爸爸便让我们止步了,独自向山外走去.

......

1996年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