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两棵杏树,一株在去年就已经夭折,另一株也奄奄一息,春风徐徐而来,却找不到蓬勃的生气。
去年清明特意跑了好远的路,取回了两株树苗,栽在门前的空地上。记得当时村里很多人都在笑,说我为了取这五元钱一株的树苗,竟然弄出了几百元的开销,回家了自己还没有院落没有地方可种,不过是栽在大楼间的缝隙里自家窗口前面而已。说归说,大家还是选了两株模样长得最好的移了出来,和了泥将根部包裹好了,主家甚至连树苗钱也不肯收,索性送了给我。
不多久,门前的杏树开了花,白色的杏花开成小小的一簇一簇,单调的旧楼群里总算着了些色。我也还在新鲜劲里,每天都要去看上几眼,看花开了几朵,雨打落几瓣,学着辨认哪朵花象是能结杏子的,哪朵花只是来开开热闹玩的。可惜随着花时过去,杏树只有一株稀稀落落的长了几片叶子,另一株竟然枯萎了。心底有一丝隐约的悔,这个环境本不是它们生长的天地,不该一时兴起委屈它们在局促里安家,还落得夭折的结局。
喜欢看杏花,源于自己住的地方就叫做杏花岭。自小就住在这里,却不认识杏花,据说这里曾经是一片山岭,人烟稀少,颇见荒凉,却长满了杏树,春来开满了杏花,由此而得名。后来山岭不知怎样变成了平地,杏花也开得越来越寂寥,再后来这里渐渐聚成了市井闹市,杏花就渐渐从这里绝迹,没了踪影。杏花不娇不贵,避开了喧嚣情愿在山野艳丽,似一个冷面的美人,不肯随波世俗甘愿在风雨中孤芳自赏,仿佛绝世佳丽独拥着寂寞,那份冷艳真实而惬意。或许这只是自己强加于杏花的品性,但从此就总是在“又是一年春草绿”的时节,到山野去寻觅“十里杏花红”的景致。
北国的春总是慢着性子悄悄的来,急着性子匆匆的去,觉察到“一切都象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再去寻觅的春的气息,便已迟了。踏青,要吹着仅仅不再刺骨的风,在那些萧瑟的树木枯草打起了哈欠刚刚有了伸个懒腰心思的时候出发。平原的地是将将翻新过的,散发着泥土自由的呼吸,那些黄土肯落户的山坡上隐隐约约的泛了些青。杏树不肯在这些地方聚群而居,只是偶尔在哪里冒个头,有的一树红装,有的一树素裹,在繁华富裕的村镇总开的孤单而凄清。
路越走越崎岖,山越走越陡峭,逐渐逐渐的黄土也不肯在山坡留步了,整座整座的山就是拱着身子的裸露的石,天长日久了,石的缝隙间也积些尘,生长些矮矮的灌木。山间一条小河,河水随着山势蜿蜒着流淌,山间间或有泉水从泉眼中汩汩而出,一支支小小的溪流无声无息的汇入河水,沿河向上游走,在山的深处,山疙痨痨,半山腰腰,稍稍见些平整,往往便有一小小的村落,村子依山傍水,顺着山势建得层次分明,周围一些不肥沃的土地便是村民生活的依傍。
山里的风冷,山里的时节也相比外面的世界错了位,北国的春来得晚,北国深山里的春更是姗姗来得迟,河面的冰还是半解半冻,山花野草都还没有露头,此时这山这水的盛装,便是漫山遍野的杏花。
山里的人睡得早,虽然电灯早已通在每家每户每间房屋,但不是不得已,点亮的时候并不多,人们依然保持着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传统,天色略见昏黄,村子就渐渐安静下来。偶尔出游到这里,因新鲜而有一丝躁动,因荒僻而带些微宁静,没有睡意,独自沐着斜阳的余晖在山路上游荡。
出村子不远,便是村民赖以维生的土地。这里的土地并不肥沃,据说都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最先在这儿落脚的祖先从其它地方肩挑背抗了来,依山傍水整出几块土地。水是好水,清冽甘甜,但气候既寒凉,土地又贫瘠,就只是种些土豆玉米和一些产量不高的杂粮,这方水土不富人,却养人,土地少,人们并不忙碌,收获不多,却足够裹腹。人们的收入并不依靠着从土地里刨出来,对土地也就渐渐的不再十分上心,走在山路上,前些年随着山洪一起到来的石块躺在土地里,许多在这里要算做大片的齐整土地就此荒芜,而在从前,据说在山洪过后都是要被整理出来的。
在这样的随意下,山间地头到处长出了些树木,偶尔有几株梨树核桃树,多是杏树。顺着地头向高处走,山势轻轻的拢住里一湾河水,泉水从附近的几处泉眼汩汩而出,清缓但常年不息。斜日轻轻的挂在山角,村子已经睡熟了,夜悄悄的醒来,小河流水唱成了一曲清歌,舒缓愉悦,荒僻的山间随着歌声舞蹈的,便是漫山的杏花。杏树在山间地头三三两两看似长得分散,此时到了花季,杏花其实随处都开成了片,或灿灿如银,或嫣然成红,山风吹来,红的白的落英缤纷,枝头盛装,满山落英,装点出荒山的满目春色。
又是一年,春姗姗来得迟,门前的杏树奄奄着不见丝毫的生气。原想天地间处处红尘,让它来开在这繁华,陪伴喧嚣里的荒寂,如今看,它原该在荒冷之地,拥一季花时,零落成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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