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反差大,大概没有比黑白在一块的对比了。
可周一早晨上班就看见了办公桌上一份大红的喜帖下面还压着一卷惨白的孝布。忽然觉得这两者的反差更大。二者就这么不和谐的放在一起,一时间还真让人反应不归来。仔细一想,这生死的事情,看起来漫长,其实就如叠在一起的两页纸的距离,反过来就是了。而两个世界的转换,也就在眨眼之间完成。
一起上班的一个女同事,平时很是有点当仁不让的女强人的样子。周四下午开会,她还是主发言,半个小时的时间谈笑风生,侃侃而谈。第二天周五中午吃饭前听说她的母亲过世,她已经回家料理后事了。同事们也就按照惯例送上一份丧仪。因为在另外一个城市,路程很远,没有人能到灵前鞠上一躬。交谈中知道她很少回家,母亲也就六十多岁,就她这么一个闺女,突然得了什么急症,这么快就走了。想来,这母亲大概也没有沾姑娘什么光,这闺女也该因为没有床前尽孝而在内心里留下多少难过。
可今天早晨就看见了这卷白布,大概是人已经回来了。见了面无非几句寒暄,所谓多么巧妙的慰问,无非是换来两行热泪。倒不如一个人呆着,才好默默的怀念。作为逝者,一生劳苦,没有遭罪就撒手人间,也算前世积德。作为晚辈,孝顺只是形式,生前不曾有太多担心,如今就更彻底放心了,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如此说来,不论生死,都似乎是值得庆幸的事情。
另外一个喜帖是同事的女儿喜结良缘,定于某月某日在某个酒店举行婚礼。自然到时候也少不了奉送一份银子,说上几句佳话。无非是白头偕老,幸福久长之类的。可如今这80后,90后们的摩登心理,又有多少人能明白?就如同这生死难料一样,谁知道那一天就分道扬镳了呢?
拿着喜帖,反复看过,大红的铜版纸,烫金的封面,标致的小楷,还有可爱的玩偶,如同刚刚出生的婴儿胖乎乎的脸蛋一样漂亮。惨白的纱布,软塌塌,白腻腻的如同失去血色的亡灵的脸。人这种动物,和其他动物一样乐生怕死,可生是多么的偶然,而死又是既定的必然。人的一生,就是在沿着既定的从生到死的轨道飞驰的直达火车,从来没有返程。没有人知道目的地的状况,没有人能够在中途下车。作为生者,总是要用眼泪和哭声来为死者送行,作为死者,终于到达了目标,那是怎样的一种境界?是否在嘲笑我们的无知和做作?
乡下的丧事,就不一样。对棺材,一点也不忌讳,甚至老人很早就准备好了,就摆在当屋里,那叫“当官发财”。对丧事,甚至也可以办的和跟喜事一样。锣鼓大戏不必说,就是那哭声也和唱歌一样的委婉。也许这样,那逝去的人才更能够轻松的上路了。
哲人说:每一天都可能是生命的最后一天。专家说:生命只租来的一条船。既然是租来的,总归是要还的。趁着现在租期未到,就在大海里徜徉,不沉沦,不拥有,像羽毛一样随风,从一个地方到另外一个地方,忘记了起始,也不惦记终结。这该是生命最自由的状态了。等到约期已过,就在一个朗月如昼的夜里,攀着时针,等待一个既定的时刻如约而来,如一粒尘埃落入大海,悄无声息,无处寻觅,无怨无悔。
然而掌舵也是需要技巧的,往往你很难自己选择,正如你总是很难完全主动的控制航向。曾经的目标和理想,似乎一直很清晰,可慢慢的就偏离了。很可能在你毫无防备的时候,一阵风浪袭来,命运就作弄你一下,让你模糊了既定的方向,而成为一条漂泊的扁舟,在时间的淫威下,慢慢消失在汪洋里。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这一天终究无法逃避。
然而,无论如何,就在跨越奈何桥的刹那,你都应该是快乐的。不仅为了你苦难的解脱,还因为就在桥的那端,有你所有的亲人和朋友。他们高兴的迎接你:“我们一直在等着你,欢迎你回到我们身边”。希望那边是一个幸福的所在。这希望总还是可以留存的吧。
于木鱼宅
2009-3-12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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