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生儿育女本是人生的一件大事儿,这是许多新婚夫妇梦寐以求的快乐。可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女,一夜之间做了妈妈,这不能不让人们感到离奇和惊诧。带着人们的许多狐疑和猜测,我走进了洪琴生活过的村落。
一
到了这个村子。从村长母亲的口里,我知道了洪琴不幸而又有幸的身世。说到不幸,是没有人知道小洪琴的真正来历,因为她是一弃婴。说到有幸,是一对王姓的夫妻从医院的花坛上把她抱回了家,取名洪琴,从此这个村落就有了她这样一娃娃。
我不禁要问,这对夫妇那天去医院干嘛?就是为了抱养这个孩子回来吗?
大娘告诉我,这是一个美丽的巧合。
这对王姓的夫妻,是为了去看望在医院生产的弟媳才去医院的。只是回来的时候,在医院楼下的花坛边上,正围着一大群的人在看热闹。
他们赶紧问路过的护士:“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护士告诉他们:“有人在这里弃婴”
王姓的夫妻就问护士:“这种事儿,医院为什么不管呢?”
护士说:“这种事儿多了,医院怎么管得过来呢!”
“那这个孩子怎么办?”
“等死呗!”护士摇着头走了。
这对夫妇不忍心听孩子的哭声,就把她抱回了家。
“他们对这个孩子很好的!”
“不知道的人根本看不出来这个孩子是捡来的。”
听了老大娘的叙说,我这对王姓的夫妇有肃然起敬了。就想去见见他们。可村长说,自从洪琴出了事儿,他们就带着洪琴和孩子到外地打工去了。
二
在王家的院子里,我找到了洪琴的奶奶。
洪琴的奶奶告诉我:“她的眼泪都哭干了”
“她想不通,命运对小洪琴这个孩子,为什么这样的不公平?”
“这种事儿怎么又会落到她的身上呢?”
“难道以前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吗?”我好奇地问着这位奶奶。
“哎,七岁上,小洪琴就被那个坏老头子给糟蹋了。”
接下来这位心酸的老人给我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小洪琴七岁那年,天气大旱。一家人都在地里忙活那几亩庄稼。没有人来照看小洪琴和她的弟弟。他们就把这两个孩子托付给了邻居黄老太太。
黄老太太的负担也很重,哄两个孙子,还要喂猪,喂鸡,事弄园子。这回又来了小洪琴姐弟两个,黄老太太也真的有些吃不消。不过这个黄老太太心眼好。有什么好吃的都不会落下小洪琴和她弟弟。
有一天,村里的老光棍,70岁的刘大绝户来了。
他看黄老太太忙活不过来,就自告奋勇地要帮老太太看孩子。那赶情好了,黄老太太就放心大胆地事弄她的园子去了。
谁知刘大绝户这个老东西,用糖块把小洪琴哄到了屋子里,就这样把小洪琴糟蹋了。
等晚上他们从地里回来,洪琴的妈妈就发现小洪琴总是在那里坐立不安。
开始她还以为小洪琴病了呢,就问她怎么了?
小洪琴就说她跟刘爷爷玩过家家了,真疼啊……
一气之下,王家就把刘大绝户告上了法庭。
可这不要脸的家伙已经七十多岁了,又能怎么样呢!
真难想象,洪琴小小年纪竟然能碰到这种事儿。
我也替奶奶骂这个不是人的刘大绝户。
三
接下来我便开始走访村里的其他群众。
出人意料,村里的很多人并不同情小洪琴。说她小小年纪就风成性,勾引村里的小伙子老爷们。
这种说法让人很难理解,怎么会是这样呢?带着这种疑问,我又返回了城里的看守所,会见那些这一事件的当事人。
我首先看到了洪琴58岁的堂伯。
面对这个白发苍苍的堂伯,我问了第一个问题:“作为长辈亲属,你怎么能对自己的孩子这么下流呢?”
“我也不想这样,她毕竟还是一个孩子呀!”
“这听上去还是一句人话,可为什么你还是干了?”
“她总来勾引我!”
“屁话!你说她是怎么勾引你的?”我觉着,这老家伙有点强词夺理。
接着他开始陈述事情的经过:“我六十来岁的人了,田里的活我也干不动了。”
“可我又闲不下来,就买了几头牛,到山上放放。”
“既不闲着,还能帮儿子增加点收入。儿子儿媳也就同意了。”
“我也就扛着行李卷上了山。”
“后来,一到星期天,洪琴就跑到我这来。”
“时间长了,她就让我亲她,抱她,还扒我的衣服。”
“一开始我还能把持自己,可总是看到她那光滑漂亮的身体,我也就忍不住了。”
“每次完事儿了,她都向我要十元钱。我也就心安理得地给她了。”
这个老家伙到底是怎么寻思的呢?
我又见到了第二位当事人。
他是洪琴学校的退休教师。看着他的眼镜,我就来气。
“你就是这样为人师表的吗?”
“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那是你的不是,还是我的不是呀?”我有点失去理智了。
“又是她主动找你的吧?”
“你怎么知道?”
“你们这些衣冠禽兽,不都会往自己的脸上贴金吗?”
“你就说说经过吧!”
原来这个老教师退休后,就一个人回到了村子里。
他本来是想学习陶渊明,老守田园。著书立说的。
每天早上到田野里呼吸新鲜空气,每天晚上溜溜月下池塘,也找找朱自清《荷塘月色》里边的感觉。整个白天就在那里整理这些年自己的教案,想写几本书。也算对得起自己多年从事的教育事业。
“这样的生活没过几天,洪琴这小姑娘就来了。”
“她要求我帮她补习功课,为人师表,我自然是欣然接受了。”
“一来二去,她就开始向我投怀送抱。”
“开始,她的举动让我吓了一大跳。”
“可是,她的这种行为,还是让我脸红耳热,心里一个劲的痒痒。”
“毕竟老伴已经离开我十多年了。”
“以前我也一直没敢有这种想法,让洪琴这么一搞,半推半就,我也就从了她。”
“完了事儿,她就向我要钱。”
“十元,二十元,她也不挑。”
“自从她收了钱,我也就坦然多了。”
第三位当事人,是个中年人。当地的养鸡状元孙小东。
见到我,他的表现反而紧张的不得了。
“有点紧张?”
“不,不好意思。”
“事儿都干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呵碜呐!”
“你真觉得呵碜吗?”
“当然了!”
“家也没了,孩子也让老婆领走了。我都被讲究出大粪了!”
“活该!”我白了他一眼。
“你和洪琴是怎么认识的?”孙小东开始了他的叙述。
“对洪琴这个小姑娘,我早就有耳闻。”
“所以,当她一找到我,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无非就是交钱办事儿,办事儿交钱。”
“你每次都给她多少钱?”
“最多一百,最少三十。”这小子说的倒简单。
一连气,我见了十五位当事人。他们的说法如出一辙。这让我非常费解。
为什么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是什么让她倾斜了自己的道德天平呢?我在继续寻找答案。
四
在村子里一路走下来,人们最关心的是洪琴的这个孩子的生父到底是谁?
各种各样的猜测把不大的村子搞的沸沸扬扬。更有人搞笑说什么,这是合资合作的成果。好在有了现代的司法鉴定程序。
最后通过dna鉴定,这个孩子的生父是鸡王——孙小东。
结果一出来,举村哗然。
“鸡王就是鸡王,摸蛋孵蛋岂让他人帮忙。”看着村民的津津乐道,我有一种感伤。
是他们幸灾乐祸吗?我也说不太清楚。反正,心里就是怪怪的。
过了一段时间,对那十五个家伙的判决都下来了。他们也算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我虽然看到了他们为他们的行径付出了昂贵的代价。可是支撑洪琴这样做的动机我依然没有找到。
五
在这个村子,我又整整蹲了一个月的时间。没有人能给出我一个答案。
为了能尽快找出这个答案,我来到了洪琴曾经就读的学校。
洪琴的班主任说,洪琴在学校的表现一般。学习上还可以,中等偏上。
至于我想求证的问题,她说她是无能为力的。
我又走访了洪琴的其他几位任课老师,没有新材料补充进来。
最后,我又见了洪琴的校长。
这位年轻的校长直言不讳,这跟他们的教育无关。要说求证动机,这她说不好。
最后这位校长套用了社会上一种非常时髦的说法:
“要想把这种事儿说清楚,这需要全社会的努力。这可是一个复杂的社会系统工程……”
我能够听得出来,这位十二岁孩子的妈妈分明是有所指的,但她指的到底是什么呢?我是带着这种狐疑离开她的办公室的。
当走出校门,正准备离去时,一位校工喊住了我。
“你是不是为了洪琴的事情来的?”
我说:“是的”
“不瞒您说,我的孩子跟洪琴一般大,所以我也十分担心我自己的孩子。”
“是吗?”
“这些天,我一直在寻找小洪琴这种匪夷所思行为背后的动因。”
“可是一直没有什么收获,您能帮帮我吗?”我有些迫不急待了。
“这我也说不好!”
“不过,我想您应该到镇上的音像店和各个村里的食杂店里去走一走看一看。”
“也许,您可以在那里找到答案。”我似乎一下子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原来那个校长的确是有所指的。
告别了这位校工,我拜访了镇里的所有音像店、供销社、食杂店。后来又走访了附近28个村,147个自然村,近300家个体食杂店。无一例外,这些商家都经营同一个项目:影碟出租。
盗版光盘,淫秽光碟充斥眼底。
没想到,这个闭塞的小地方,现代化的传媒手段不但没有给这里的人们带来富裕和感官上的视听享受,反而成就了低级趣味生存的阵地。
洪琴的校长说的一点没错,这的确是一个复杂的社会系统工程。因为固守文化阵地的她们,又怎么能染指到这校外的文化阵地呢?
我决定去追踪小洪琴这些年的生存轨迹。
六
在村长的帮助下,经过半个月的行程,我们在河南郑州的一个建筑工地找到了洪琴一家。洪琴的父母,整天都在工地上劳动。洪琴自己带着小孩儿,帮工友们洗衣服做饭。
趁大家都开工的空闲,我和洪琴开始了交谈。
洪琴为我讲述了她的成长经历:
小洪琴被王家捡来以后,王家父母对她十分珍爱。这种珍爱并没有因为弟弟的出生而有任何的削弱。她吃的用的甚至比小弟的都要好。
王妈妈经常跟小弟弟说,姐姐的命不好,全家要把她的好命给补回来。
这一点小洪琴很感激养父母全家给予她的爱和照顾。
可以说,王家在物质和道义上对小洪琴的关怀是无微不至的。但在精神层面的关注却是不够的。
说到这一点,小洪琴并没有责怪养父母。因为,养父母也没有什么文化。也不懂什么太多的大道理。能在物质上给她给予,就已经是给予了他们的全部了。
特别是小洪琴七岁上出了那种事儿后,养父母并没有歧视小洪琴。相反,在物质上给予她的就更多了。这甚至有时让小弟弟都十分嫉妒。
他们怕小洪琴有负担,就经常跟她讲些男女之事,让她渐渐明白了,做为女人也就是那么回事儿。就这样,渐渐的,小洪琴也走出了那件事儿的阴霾。
当她离开家上学后,她才真正体验到了什么是压力。
同学们经常神秘兮兮地问她些肉麻的问题,有些她十分尊重的大人们也时不时当着小洪琴的面,说她是如何如何的下贱,是个做b*子的坯子。
社会就象一只开形的大手,撕扯着小小的洪琴,也助长了歪风邪气。这让小洪琴很难堪。她恨那些当面人背后鬼的大人们。
后来这里开始流行黄色光碟,家家都这样看。有时也不背着孩子。王家父母也是这样。也许大人们对这些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洪琴说她到哪里都能看到这种片子,到哪都有人跟她提那事儿。洪琴不听或者不答应,这些大人们,他们就会骂她,也有人曾经打过她。人一聚堆,就有人讲究她,霾汰她,阴风日盛。时间一长,小洪琴就开始自暴自弃了。有时因为这,父母还会夸她,说她真的长大了。
慢慢的,有人开始约她,两个人一起看那玩意。有时还给她吃快乐药。
洪琴说,时间一长自己也就上瘾了。开始找那些她自己认为是好人的男人,真心真意地想和他们快乐快乐。
“那你为什么向他们要钱呢?”
“我想给小弟弟买些好吃的”
“因为属于他的许多好吃的,都让我给吃光了。”
“我要报答他”看着洪琴和她的孩子,我无话可说。
这样沉重的话题,在她的小嘴里说出来,竟是那样的简单。天真的让人听了心碎。平淡无奇的让人战栗。
在我替洪琴哄孩子,洪琴做饭的时候,洪琴的养父母回来了。他们买了不少好吃的。还有给洪琴的补品。的确在物质上她们从来就没亏待过洪琴。可一个孩子的成长,有了这些就够了吗?
他们回答的很直率,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悲哀啊,悲哀。除了悲哀,我们还能说什么呢?可这并不是洪琴一家的悲哀啊!
尾声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怎么也闭不上眼睛。环顾我们生活的这个社会,到处都是指责之声,到处都是攻击之说,我们自己又做的怎么样呢?很难自圆其说!
鞭挞和扬弃本不该对立!法治与德治也不该相左!无论这个社会是如何恶贯满盈,还是如何的安乐祥和,这都是你我他们这些苟活于世之人的功过!
开阔一下视野,更新一下观念,洗刷一下我们的灵魂吧!
让迂腐多些灵动,让进步多些掌控。少些浮噪,多些感动,为我们的子孙做点儿实实在在的事情。成吗?
我不知道我的自语在说给谁听……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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