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两三个春节，我就要步入不惑之年了，平时习惯于老成持重按部就班，习惯于踏实办事真诚做人，默默地为家庭忙碌为事业奔波。即使对老婆，该关心时关心，该帮助时帮助，该要求时要求，从不曾向她表达什么；除了上班和出差，更多的时候则是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或者边上网码字边陪儿子写作业，几乎没有说过那三个令人脸红心跳的字眼。看着个头快赶上自己的儿子，不由地叹口气感慨真的老了，甚至觉得自己就是土老冒一个。有时，也暗暗羡慕那些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可以大大咧咧地牵手，可以毫无顾忌地拥抱。也许，谈情说爱真是年轻人的专利吧。

一

上中学时期，国家刚刚实行改革开放政策，但社会风气依旧封建依旧落后，男生女生基本不说话，少数胆子大一些的人偶尔说几句，也会让老师和同学视为异端，当面指指点点，背后说三道四，甚至被扣上“搞破鞋”的大帽子。我们大多数同学以学业为重，不敢越雷池半步，就是有自己喜欢的异性，也只能暗暗地藏在心底。那时韩宝仪风靡全国，一曲《粉红色的回忆》红遍校园内外，歌词和曲调都十分优美，很能勾起同学们那份悸动的情愫。

后来上了中专，只有短短的两年，同学们都是清一色的山西人，大家刚刚熟悉就要分手，遇到几个人也是有缘无份，不是咱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咱，因此恋爱之事也就作罢。毕业晚餐上，那些心有灵犀身有羁绊之人，有的缠缠绵绵酩酊大醉，有的生离死别痛哭流涕；我们几个无牵无挂之人，不由得暗自庆幸，喝完酒便到大街上溜达，走到僻静的小路还痛痛快快地吼上几嗓子。

我的老婆，是参加工作后由别人介绍的，学历不高，单位很好，长相虽然不算漂亮，但通情达理心直口快，既不在涂脂抹粉奇装异服之列，也不算摇唇鼓舌搬弄是非之辈。想当年，俺一个农村孩子，无非多上了几天学，混了一张全日制的中专文凭，单位也很普通，在县城房无一间地无一垄，能够娶到城里的姑娘，一定是祖坟冒青烟了吧。

那时，单位没有集体伙房，自己只能在电炉上做饭。我将就着下点儿挂面，或者咸菜馒头小米稀饭，有时也到小吃部要一碗刀削面，偶尔也和同事或者同学下几顿饭店。我和老婆接触一段时间后，便基本确立了恋爱关系，刚开始我下班后去她单位，渐渐地改成上她家，一般吃过晚饭后再去，坐到十点左右再回单位。后来可能是老婆心疼了，她不好意思说什么，老岳母说：你不要多心，一起过来吃晚饭吧，我们多煮一些稀饭多放一双筷子就行了。我推辞一番后，也就顺水推舟勉强同意了。一次，我因生病好几天没去她家，怕她担心也没有打电话。几天后再去她家，她疑心我又有了女朋友，便脸色冰冷端坐一旁，质问我这几天干什么去了。我说：感冒了好几天，今天刚好一些。她确信无疑后，才露出了往日的笑容，立即起身为我取碗筷盛饭菜。

二

我和老婆结婚是九三年农历腊月二十四，在生我养我的那个小村子里操办的，除了两三个女同学，我算是高中男同学里结婚最早的。记得婚礼很热闹，参加的同学比较多，我父亲也大都认识，他挨桌敬酒几乎每人一杯，我也喝了不少的白酒，但没有醉。那夜，我由男孩变成了男人，也完成了让她由女孩变成女人的使命。

第二年正月上班后，我们才开始租房，在县城附近找了两间小西房，房子阴冷不说，家具也简陋得很，就这样一住八个月。后来，老婆单位搬了新楼，原来的旧排房便改做职工宿舍，先由领导确定无房户和困难户，然后以抓阄的方式分配宿舍。抓阄时，老婆挺着大肚行动迟缓，别人抓完了剩下最后一个纸丸，她展开一看居然是最理想的结果——最西边的两间房子。房子虽然破旧了一些，粉刷一番也很不错，老丈人找工队垒了一堵墙，老父亲找木匠钉了两扇栅栏，俨然成了一所独家小院。

冬天的一个凌晨，儿子顺利出生了。这天，大雪飘飘洒洒，纷纷扬扬，下了足有半尺来厚。我第一次做了父亲，真有些茫然，也有些不知所措，但老婆分娩时的情景却记忆犹新。她大滴大滴的汗水直往外冒，湿透了枕巾湿透了衣衫；双手使劲抓着我的手臂，直抓得我手臂生疼；在她痛苦的呻吟中，一个小生命以嘹亮的啼声宣告了他的诞生。

老年人常常说：做女人最遭罪，生孩子是一道生死坎。如果说我第一次做父亲，对老婆的艰辛还有些懵懂的话，那么第二次做父亲便有了更深刻的感触。为了有一个的女儿，老婆曾连续怀孕两次，第一次发现身体不适，不得不吃药打针输液，最终还是早产了。后来她怀孕后，便成了家中的大熊猫被重点保护起来，仍然有一些问题，又吃了很多的偏方，品尝了不少的痛苦。2006年5月底，大腹便便双腿浮肿的妻，在经历了难忍的阵痛后，终于诞下一个娇小的女婴。

二次亲历分娩，更真切地感受到做女人的不易，不由得感慨生命的艰难，生命的沉重，生命的伟大。现在，儿子早长成高大健壮的帅小伙，女儿也已是活泼可爱的小天使。每每望着他们的身影，都在心底默默地感谢老婆，感谢命运！

三

俗话说：家和万事兴。夫妻同居一室，磕磕碰碰在所难免，但只要真情依旧，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在生活中应该互相关心互相照顾，在事业上应该互助支持互相帮助。九七年元月，我因业务娴熟成绩突出，被提拔为主管局的财务负责人，工作上的事情一下子多了起来，有时星期天和节假日也要加班，而且越到节假日越是忙碌。她一向很支持我的工作，没有说过半句埋怨的话，义无反顾地扛起家庭的重担。

九九年三月，老婆单位党组动员干警搞竞职竞岗，我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只有尽力支持她帮助她，才算是一个称职的老公，便积极地出谋划策，并提出竞争主题：积极参与，重在提高；认真学习，争当先进。由于准备充分，思路清晰，她的演讲相当成功，不仅赢得了雷鸣般的掌声，也赢得了大家的尊重和好评，后来被院党组任命为某部门副科长。

2001年春，老婆考虑到学历偏低，提出想参加高教自考法律本科段的学习，我非常赞成，并建议一起学习一起考试。经过几年的努力，我们双双顺利通过，我也由一个门外汉变成了法律通。有时，她的工作量特别大，在单位不能保质保量按时完成，便把案卷带回家里加班加点，偶尔我也参与案件的分析和讨论，十几年来她经办的案件定性准确无一错案。

去年五月，我被任命为局办公室主任，不仅要负责文书的上传下达，也要管理机关日常事务，还要兼管主要财务工作，经常起早贪黑，马不停蹄，特别是应酬多酒局多。老婆一方面明确表示支持我的工作，另一方面又担心累垮我的身体，生怕喝坏党风喝坏胃，经常在耳畔唠叨不休。时间一长，小女儿也记住了，我每天上班时，她总是细声细气地说：爸爸少喝酒，多吃菜菜儿。我非常理解老婆的一片苦心，经过慎重考虑做出决定：重要的场合尽量参加，朋友的聚会一般参加，可去可不去的场合尽量避免。

四

去年的情人节，我陪老婆和孩子上街，看到街头那一束束美丽的鲜花，便主动地说：我送你一束玫瑰花吧。老婆笑笑说：一束花十几块钱呢？还不如买菜吃！我心里暗笑老婆的仔细与实在，更赞成她的精打细算会过光景。今年的情人节，正好是星期天，老婆在家洗衣服，我自然扛起哄女儿的重任。超市门前，玫瑰花五颜六色，争奇斗妍，少男少女们竞相购买，一束蓝玫瑰要卖到五十元。我也很想买一束，但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终于还是没有付诸行动，一来是囊中羞涩，二来还是浪漫不够吧。回到家，看到她依旧在操劳家务，心里又不免自责起来，等明年情人节吧，一定买束鲜花送她，虽然仅仅几十元，却可以送她几天的好心情。

前些天，老婆要去忻州参加业务培训，虽然只有短短的三天时间，她说离不开女儿离不开家。我说：你想去就去吧，正好可以见见世面，放松放松心情。下午四点钟左右，她给我打电话说一会儿就走，让我早点回家。我故意磨蹭了好一会儿，然后又去超市买了几包方便面，等赶回家时她已经走了，厨房的桌上却放着一堆鸡蛋和面包。我父亲要给女儿倒水喝，小家伙说什么也不肯，一定要拿妈妈的水杯，我想她一定意识到妈妈出差了。傍晚时分，天色开始暗下来，女儿望望窗外说：爸爸，天黑了。我说：天黑了，哥哥就放学回来了。女儿立即说：哥哥、妈妈都放学回来了。我和父亲一起笑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女儿似乎懂事了很多，不哭不闹也不大缠人，只是一听到铁门的声音，就像条件反射似的连忙站起来，高兴地说：是不是妈妈回来啦？晚上，老婆打来电话，反反复复嘱咐多给孩子喝水，要我少喝酒早回家。我很想知道：她吃的可好？住的可否习惯?但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平时我偶尔出去一趟，打电话报平安后，便不再惦记家人，痛痛快快地玩起来。直到今天，我才明白牵挂人的滋味。

五

又到了三八节，老婆单位组织女干警体检去了，我和女儿守候在家，突然，我记起盘点我和老婆之间的感情。虽然没有缠缠绵绵的故事，也没有轰轰烈烈的激情，有的只是平平淡淡的普通生活，但我深知：平平淡淡才是真，从从容容才是爱。

爱情也好，亲情也罢，平日里常在一起感觉很一般，或者叫麻木，或者叫疲劳吧。只有在分开一段后，才可能体会到那种刻骨铭心的更真实更迫切的感情。我想，是不是该找个机会，对她大声地说：老婆，老婆，我爱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