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并非我的出生地,我只是在中学和大学里的假期生活在这坐小城。记得搬来小城的第一天是个雨天,看着细密的雨丝总觉得里面有着什么在等我,便独自撑伞走进了小城。雨中的小城显得十分清净,宽阔的街道间或有车辆驶过,路边古老的槐树在雨中有种莫名的萧瑟,视野里的建筑也显得那么的冰冷。雨渐渐变小直至最后停了,阳光钻出云缝洒在挂满雨珠的树叶上金子般一闪一闪,街上行人也突然多了起来,还时不时的有一声蝉鸣哇叫,一种劫后重生的感动,就这样我与小城有了不可解脱的情愫。
现在远离了小城,可是小城的情景会常常浮现在眼前,它们清晰如昨日。仿佛一觉醒来我又会回到那些日子。
记得那是雨后的一个黄昏,已不记得是在去朋友家的路上还是从朋友家回来,在经过一条巷子的时候远远的就传来了还不怎么熟练的唢呐声,唢呐虽然并不陌生,但在生活中却还没接触过呢,便寻声走去,只见一个十来岁的男孩正坐在门口的石阶上吹着唢呐,我在他附近停了下来,打动我的不是他吹的曲子,更不是他的人,而是他吹凑时的表情,他微闭着双眼夕阳的余晖给他的身子镀了一层金,他陶醉的神情就融在那一片阳光里,记得他吹的是《百鸟朝凤》,那时我就觉得他就是一只羽翼渐丰的雏鸟正朝自己的太阳飞着。我的思绪和他的唢呐声一起飘走,我知道我那时是在欣赏他!忽然他后面冒出一个妇人,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把他往院子里拽,边走边责备着:“不是让你在家学习的吗,我刚走开一会你就遛出来玩!”唢呐声没有了,世界又充满了尘世的喧嚣,只留我呆呆的站在那里,好像在等待什么似的。
如今那男孩也长大了你,不知道他现在怎么生活,或许早就辍学成了一名工人,只是在看到唢呐的时候跟旁边的人说句“我小时候还喜欢过唢呐呢”吧。
记得每到春天是时候,清晨上学的路上就会见到一位戴着太阳镜骑着自行车的大爷晨练。因为在北方冬夏两季昼夜时间差很多的,我们上学的时间是不变的,而晨练的时间是随日出时间变化的,所以只有在春天我们上学的时间跟晨练的时间就一样啦。大爷似乎只穿一套深蓝色的中山装,骑着锈迹斑斑的老式自行车,他跟别人不一样,他晨练不练身体,练嗓子。他骑着车边走边吼一嗓子,最后在尉迟敬德的大塑像下停下,再对着湖吼一阵子。他吼的是晋剧的调子,没有词,只有调子,而且他的声音也不像专业的晋剧演员,里面更多了些沙哑。然而就是那沙哑牵制着我,每次遇到他我的耳里就只剩下了他的声音,似乎那沙哑同他自行车上的锈迹一样在陈述着他的沧桑。
现在回到小城还会常常走那条路,不过基本都是在车里,而且也不是晨练的时间,但每次我都会打开车窗尽量向外张望,希望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或听到那熟悉的声音。
中学时候的多少个周末,拿着书店打折宣传单骑车去找是否有心仪已久的那本书,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就会见到他和他的那些狗。多数时候都是我红灯的时候他那边正好绿灯,每当灯变绿的时候他就松开刹车嘴里喊一声走,他的那些狗们就兴冲冲的拉着他的三轮自行车向前冲去。那时候我的心里只有书,根本不会注意其他的东西,但是每次看到他和他的那些狗们我都会目送他们离去,然后再默默祝福他们。因为他的职业是拾荒,主要是在垃圾堆里捡,在被人们丢弃的东西里找能让他生存的东西,那些狗也是他捡来的,大多都是被主人玩腻而遗弃的,这些平时都被宠惯了突然被遗弃都不会照顾自己多数还受着伤,他则不论贵贱一概收养。每到一个垃圾堆他的狗们跟他一起工作,他找能用的狗们找能吃的。他跟他的狗还有车都很脏,跟他们工作环境一样,远远望去简直就是一堆会走的垃圾,但是他们却让我觉得很亲切,因为在他的车里常常会有一只养伤的狗,够的伤口上还有他做的绷带笨拙的绑着,这些都感动着我,似乎对他们有这种感觉的不只我一个人,因为经常有人去摸他的狗,喂他的狗,或把准备要丢掉但可以换钱的东西直接递到他手里。我想是因为我们在他和他的狗们身上看到更多的温馨,一种生命与生命之间相互依存的温馨,这种温馨打动着我们从而克服对脏的排斥。而且他的那些狗们感觉才像狗——人类的朋友,不像宠物。
现在我很少有机会再回到小城,即使偶尔回去一次也没再见到过他们,或许他们早已不在小城,是那种永远不会再回来的离开,但某个安静的下午我总会想起小城,想起他们,想起我曾走过这坐小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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