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叹世人不识‘情’字,常把‘欲’字当作‘情’字。殊不知欲里有情,情里无欲。欲必伤情,情必戒欲。情断处欲生,欲断处情生。三妹秉鸳鸯剑于项上一横,是绝情,亦乃是正情;湘莲万根皆消,是无情,亦乃是至情。生为情人,死为情鬼。故结句曰“来自情天,去自情海”,岂非一篇至情至理之言!”
——题
想来已好久没用一些很认真的话来说一些很无聊的事。至于今,若不是遇上繁琐之事,断乎不肯在此一叙。
此上题借用《脂砚斋重评石头记》中第六十六回前批之语。从批语中可略知所谓“爱情”真意。观乎短短几句话,虽说简单,然细考究起来却实在难处。待笔者慢慢将一段故事述来。
如今回想,早已是前几日之事。一位故交,常与我倾诉其坠入情海之苦。说什么“与他有情,他却与我无意。”泛泛琐语伤及肝肠,时而掩面痛泣时而心灰意冷,纵是一场令人不忍亲睹之状。我慰之:“自古天下多无情,又岂非他一人;自古天下多凄切,又岂独汝一人尔!此世间之平常琐事,更何必屈就自己呢。”她断乎不肯听劝,只自愿溺于滥情,任由摆布。可悲,可气,可叹,可怜。
余劝说再三,虽近乎于理,然到底是几句泛泛宽慰之语,并无多少可考证的。在笔者看来,所谓爱情早便丢失了本真。于世人,纵然有日久生情,也逃不过寻新弃旧;既是有一见如故,也免不了自作多情;再者有痴心专意,更难避外局压限。到底是假性假意难平难息了!汝不知一句俗语还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正一语道破真迹。借此机会我与那位故友讲一讲“尤小妹情绝归地府”的故事,愿能为之得个觉醒,也不枉我苦口烦絮一遭。此事迹源于曹雪芹著述《石头记》。通篇回目讲的是一位绝代佳人尤小妹为她心慕郎君柳湘莲痴心守候的故事。那尤三妹原本出身卑贱,因家计艰难不得不做妓营生。成日间风流放荡,妖媚淫奔,凡经她手的嫖客无不为之神魂癫狂。然俱不晓,竟是这样一代风流之尤女,心内只真情真意地存着一人,便是柳湘莲者。此尤三妹下定决心从良之后,便独守空房忍耐寂寞,只一心一意苦等湘莲,以求有朝一日能遂愿与之二合。五年过后那柳湘莲终得归来,听贾琏说起尤三妹之事居然大起疑心。便嫌弃三妹出身淫贱,怨恨其无耻下流。便欲与那三妹恩断义绝,退了这份婚姻。尤三妹闻此事情,早便心中受辱,千苦万恨难言难诉。于是为保名誉,执起柳湘莲所赠信物“鸳鸯双剑”其中之一剑,便于颈上一横,顿时血溅芳体情归地府。
只一句难舍难忘:“竟真是‘揉碎桃花红满地,玉山倾倒再难扶。’芳灵慧性,渺渺冥冥,不知哪边去了。”
尤三妹死前对那冷郎君说:“君嫌我贱,我自无言,只不忍你这般辱我。”死之后又芳魂归来对他再叙:“来自情天,去由情地。前生误被情惑,今即耻情而觉,与君两无干涉。”如此来看即便是真有“爱情”这东西,也只有尤三妹能配得上了。虽然对柳湘莲有情,但却立了品格在上。尤三妹保誉守节,纵使柳湘莲有了嫌隙之心,她也不肯含屈受辱。宁一死以呈示名洁,也不愿苟活而耻担淫罪。刚烈贤淑,令人可敬可敬。
如此这般,我那位故友可明白没呢?凭他有多少绝情冷意,又引来多少新愁旧痛。然对自己,则万万不可丧志的!即便是苦极,也要暗暗忍下,正所谓愈挫愈勇浴火重生,才成正理。故而切忌心灰意冷久溺陈事也。
至于其他自不想多说,更不消赘述。但凡有迷陷情事无可自救者,且择此文一观,但愿诸“情种”能沐实理,泽真意,直至觉醒,实为可贵!
余待汝终有一日渡过苦海重见天日,弃下旧事前嫌再绎新生。如若不能早日冰释,纵是我,也会于心不甘抱恨长叹的!
——致故交杨者 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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