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年龄，似乎已不该被称作少女，但在我心里，她依然是少女，至少，是该被叫做女孩子的那种。

她当然不是司机，至少在今晚之前，我从来不知道她会开车。

但是席间，她问我：待会，我送你回家好吗？

我先是一愣，这一愣，当然也还是因为从不知道她会开车，而且还是自己的车子。

她刚走出大学的校门，典型的八十后。以前，我对八十后就有些不解，现在，看着她清晰的面庞，更有些模糊了。

模糊的只是那样一个被人叫烂了的名词，但那一个个八十后的脸庞，却依然是清晰的。

我不禁失笑，为我自己。

席间笑语喧哗，因为她就坐在我身旁，我真正地感觉到古人恍兮惚兮之况味。

只能这么想象着，想象着那真正意义上的恍兮惚兮，大抵不过如此了吧！

她是拘谨的，在在坐的各位大老父们和大老娘们面前；可事实上她是活泼的，有着八十后共有的那个性。当她的手不经意地抚在我的腿上，对八十后的曾有的那偏见，都一下子被抚摸掉了。原来，在我的心里，暗含着一丝嫉妒，是她们的风光无限震颤了我的心灵，让我一下子觉得自己龙钟老迈了。

是的，我不再年轻，在这样风华绝代的年轻人面前。

但，因了她的存在，我的心也随之年轻了。只是心里更存着些遗憾：要是自己是真的而不是伪八十后，那该是多么幸运的事啊！我可以跟她们一样地说话和行事。更当然，可以跟她们无拘无束地戏谑，甚至轰轰烈烈地闹一场恋爱。可我，真的不能够的，就只能眼馋着，想象着恋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可因为我的心年轻了，我的心里便可以谈起这样的恋爱，跟八十后。她们当然是不会有那样的感觉的，可我觉得有就好。在此之前，我不知道我曾经历的那些是不是可以叫做恋爱，但爱情似乎是有的。那些陈腐如我等，还没学会恋爱，就不得不说爱情了，至少会有性爱存在。性爱只是一种形式，恋爱更是一种感觉，哪怕只是错觉也好。

我是有过感觉的，但那感觉，跟这个夜晚有所不同。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不是因为林黛玉这样说过我才有着些伤感，即使她不说，我也知道，凡宴，终归有收场的时候。好在，我更期待着收场之后所可能来临的，因为，整个席间，我心里都回旋着她轻轻的耳语：待会，我送你回家好吗？

我不再发愣，因为我认定她是可以送我回家的，大抵可以不用任何车子。如果步行，那岂不是更多了些情调？

当然不会是步行，这个我知道，可我突然想到步行了，而且想到的是，跟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穿行在路灯影里会是什么样子。

到家的路程并不长，这段路，我走过，熟悉的要命，慢慢用步丈量，大概需要二十分钟。

但我坐在她身边，看她熟练地开着车子，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话。当我挥手向她的车子告别的同时，注意了一下时间，整个行程只用了半个小时。

路上我就开玩笑地说：好希望，能围着这座城市转一个夜晚，直到天色微明。

我的貌似玩笑的话里，有着我的真实的心态，只有当我确知不可能实现的时候，才会说出来。不过还是希望，车子能慢一些，比我走路更慢些。

车子当然比我步行要快得多，却比步行多用时十分钟。

一切，都是那么地可爱。

人，车子，还有时间。

有时可爱的不只是人，还有时间，这个晚上的感觉就是。不过，我还是最终确认，那段觉得可爱的时间，还是因了可爱的人的缘故。

恍然明白了些什么，在我的生命的时光里，有开心的时候，也有落寞的时刻，却原来，不在时间本身，而是在这个时间里有没有遇到可爱的人，恰逢可爱的事。

其实，车子里的我和她，也只是随心所欲地说着闲话，在大庭文众之下都可以说的那种闲话。但同样的闲话，只因了我喜欢说喜欢听，一切就都换了个样子。

偶尔地，她会朝我笑笑，还是那种介于自然和忸怩之间，于我，却觉得是另一种味儿了。是只有在闪晃的灯影里才可能有的那滋味。

车子只是平稳地向前滑行而已，还好，它并不因为我心的不稳定而会变个样子。她当然也不会看出，我的看似不意的话语里，有那么多闪烁不定的东西，当然包括眼神。

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当然很多，可当她们中的某一个活动于我生活的周围，便与我的生命有了些千丝万缕的联系。当我敲着这些文字的时候就想，或许，真的是青春打动了我，也只有青春的女孩子，才会有不露声色的动人的气质。我知道，我距离青春越来越遥远，可当青春的蝴蝶飞到我身边，还是会赏心悦目，不觉间心中奏起青春的畅想曲。

我不知道这样的曲子有没有打动过你，但我，却常常因此感动着，感动于生命的美好，感动于青春的永不消逝。

青春如蝶，翩然起舞，舞动出来的，是生命中最鲜活的色彩。我自己也在捕捉着些什么，一如年少时追逐喜爱的蝴蝶，明明知道根本不能捉它在手，可那童真的乐趣，却已蕴含于每一个极微小的动作中了。

车子消失在街尽头，依旧那样平稳。我也稳了稳心神，悄悄地告诫自己：蝴儿最终还是要飞走的，因为我的掌心里不是她的归宿。

夜间做了一个梦，恍如庄生做过的那梦一般。醒来，仍翩翩然有飘飞之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