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帕斯草原上的思想和文字
——博尔赫斯诗集读后感
一个来自阿根廷,吹着潘帕斯草原的风的诗人,第一次接触到他的文字,就像一阵风一样,快速地席卷过脑子,恍然间竟发现什么都没留下,没有一丝印记。等静下来思考,竟发现空气中竟有风吹过的余香,细细深嗅,终于悟出了一些味道。
老虎、镜子、失明、维吉尔……说实话,刚开始翻阅博尔赫斯的诗集的时候,头脑里印下的只有这几个词。抽象的表达、游离的文字、跳跃的思维,那样的深邃,那样的难以理解。他的思想就像宇宙一样深邃,那样深不可测。我曾尝试着用中国传统的凭诗意来欣赏诗歌的手法来感受博尔赫斯,尝试着用心境去感受文字表达的诗意,然而发现这远远不够。
因为博尔赫斯的文字是不能和思想分割的,他不仅是诗人,更是哲人。像误入迷宫的孩童一般,在他的诗歌世界里我只有像孩子一样似懂非懂地品味南美哲人的意味深长。
博尔赫斯是一个读书人,是把图书馆当天堂的人——“我心里一直都在暗暗设想/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模样”(《关于天赐的诗》),因此他的文字中有了浓郁的书卷气。但是他喜欢老虎,崇拜维吉尔笔下的英雄,赞颂正直的品质,敢于正视镜子对现实的写照,我想他更是一个充满智慧的斗士。
博尔赫斯的意象是奇特的,光从文字的表面很难理解诗人所要表达的思想,看似天马行空,其实诗人要表达的不是虚幻的神话世界,是自己的情感和思想。“智能(头脑)通过抽象概念进行思索,诗歌(梦境)是用形象、神话或者语言来组构。文人诗应该将这两种过程很好地糅合在一起。”(《天数》序)博尔赫斯的这句话正是他的诗歌表达方式的最好的归纳。
“我仿佛经过这里很多回/次数已经记不清楚/逝去的早晨或下午/似乎比恒河更遥远 命运的挫折无关紧要/已经成为黏土的一部分,我的过去/任凭艺术摆弄或时间消蚀/任何占卜者都不能解释 黑暗中或许有一把剑/或许有一朵玫瑰/交织的影子把他们掩盖/我什么都不剩,只有灰烬 摆脱了就我的面具/死亡中我只是彻底的忘却”(《石头和智利》)我想这首诗诗人并不是再赞美智利或者石头,我想它们都不是诗人要表达的本意,我想它们都是诗人借以表达的工具,即意象。对过去的回忆,渴望忘记过去的痛苦,并且要对现在生活的热爱,摆脱过往的不堪才是诗人要表达的。也许我这样的解释可能低估了诗人的哲学思想,可能还有更深的人生道理,但我宁可相信就这么简单,再富有哲学思想的诗人也是感性的。
“潮起潮落,时代交替/日复一日,永远没有第一/亚当喉咙里水的清新感觉/尽然有序的天堂/辨认黑暗的眼睛/黎明时狼的爱情/语言。六步新韵。镜子/通天塔和狂妄自大/数不尽的恒河沙粒/庄子和他梦见的蝴蝶/岛上的金苹果/流动迷宫的通路”(《原因》)这首诗单从意象来看,就更加显得凌乱了。在中国近代文学史上,也只有李金发能这样子表达了。我本不懂这首诗,但读到“庄子”他的“蝴蝶”,我突然明白了。诗人的哲学思想和人生境界确实已经达到了神游的状态。原因?自然产生的原因?人类产生的原因?死亡的原因?亚当、黑暗、狼、镜子、迷宫……万物皆有因果,就这么简单,又这么复杂,其中的境界只能读者自己体味。当然,必须要思考。
然而博尔赫斯并不是总是这么看似凌乱的表达,他的凌乱只是在意象上。那么些凌乱的意象组进了他的语言中就变得那么地自然,天然而无修饰,没有雕琢的印记,是真正大师的风范。恰如《致曼努埃尔?穆希卡?莱内斯》的铺叙、《间谍》的直白、《写在购得一部百科全书之时》的排比。语言如他般流畅,意象如他般奇妙。有时候他的诗像是一篇小说,有时候他的小说又像一首诗。仅仅是翻完一本书,我就已经开始慢慢感受到来自潘帕斯草原那柔和而又野性的诗风。巴西的桑巴是狂野的,而阿根廷的探戈狂野中总有一些拘谨,舞姿更显得复杂,恰如博尔赫斯的诗。
我想镜子带给博尔赫斯的思考是反复无尽的,它是诗人最好的挚友和兄弟,它能反映一切的客观的事物。正如唐代魏征所言的镜子,可以“正衣冠、明得失、知兴替”,博尔赫斯其实也一样。“不倦的镜子啊/你为什么那么执着 神秘的兄弟啊,你为什么要重复/我的手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你为什么会成为黑暗中突显的光幅/你是希腊人所说的另一个自我/你时时刻刻都在暗中窥视”《致镜子》。在这面镜子的照映下,诗人的想象在不断自由地游走。同时也从一个哲人走向诗人。余华在《 博尔赫斯的现实 》一文中这样写道:“在他的诗歌里,在他的故事里,以及他的随笔,甚至是那些前言后记里,博尔赫斯让怀疑流行在自己的叙述中,从而使他的叙述经常出现两个方向,它们互相压制,同时又互相解放。”早期的《黑豹》充满着哲学的思辨,到了后期的《贡戈拉》开始思考诗歌是什么?诗人是什么?诗歌要表达什么?“我觉得痛苦的眼泪就是颗颗珍珠,这是我作为诗人的奇特的使命。”而这个反思,颇有点类似中国80年代诗人的普遍反思。
我对博尔赫斯的认识是浅显的,我想我只有进行更多的思考,或者像他一样看很多的书,才会有更深的理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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