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节,儿子从广州回家,一次闲聊中,他对我说:“我的一个女同学——也是你的学生,对你有意见呢!她说去年年底和几个同学在学校门口见你,你居然不认得她了。她感到很伤心。”听儿子一说,我立刻回想起来,心里好笑,我说:“是小忙吧?有这回事,女孩儿就是多心。”话是这么说,我也随后反思起自己来了。
一个哲人说过:“凡是存在的,都是合理的。”世间任何事物都有个前因后果。据我的经验,凡是教过的学生,特殊的学生(如品学兼优的和爱调皮捣蛋的)总是印象深些;当班主任记的学生,比不当班主任记的要多些;那个学生肯和老师接触,老师对她印象要比不太接触的深些;作为学生对教过自己的老师终身有印象,但老师一般难以终身记住教过的每个学生。像儿子提到的小忙,就属于品学兼秀的学生,对于她,我还是又较深印象的。她作文写得特好,和小洁是班上数一数二的才女。我清楚的记得,她的作文《成长的滋味》,就被我推荐发表在校刊《渭阳》上。去年的某一天,当她和另一名叫小转的女生站在我面前,叫我“老师”时,我确实没认出来,但当她们报上名字时,我立即反应出这是那一级那一班的。不说这女孩儿几年不见面貌变化大,当时还有一个男生小宁也站在旁边叫我,而且他和我还是同村的,平时上课还肯提问他,但是,我当时也是没认出来。但当他报上名来时,我真大吃一惊。你知道怎么回事?这家伙原来是个瘦子,现在圆起来了,而且特圆。你想,他(她)们走出校门已经四五年了,再没见过,现在突然见面,怎么能一下子认出呢?何况我并未给他们当班主任,仅给他们带了一年课。说实话,我对那一班学生印象挺不错,有十几个学生名字我现在还能叫的上来。
但是,话说回来,小忙的怨我,也很正常,相信她现在做了老师,再过多少年,她一定会有我现在这贴身体会的。我从教30多年,教过去的学生有多少,我实在说不清;印象很深的有多少,我也说不清。学生云者,我以为毕竟是学生,我从来未达到鲁迅先生的境界,把某些学生看得多崇高伟大。我事业平平,此生从未教出也很难教出什么伟大人物,但学生一出校门,我则多了一层眼光看他们,即他们已成了社会中人,不再用在学校高他们一等的眼光,而是用完全平等的眼光,或一种异样的眼光看他们。因为我知道,你越摆你的臭架子,学生越不认你的帐,何况他们中间的有些人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还有一些人已被社会“教育”得不愿叫你“老师”了。平时教书育人,兢兢业业,对于学生认可不认可,尊你不尊,敬你不敬,皆任其自然,但作为教师,干的是所谓“人类灵魂的工程师”的工作,不求获得领导表扬,只愿良心对得起自己。平素上课,小心翼翼,生怕讲错一个知识点,生怕误人子弟。对照周围,我自信自己还是一个比较敬业,并给自己不断“充电”的人。至于奉献精神,我自认为还是有的。我历来认为,一个人,如果没有一点奉献精神,就不要选择教师这个职业。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对学生过分热情的人,我喜欢全心全意地在课堂完成教学任务,不喜欢学生课余三天两头往老师办公室跑,搞什么课外辅导,也看不惯某些人这样做。我常想,教师为什么不在课堂完成教学任务呢?学生为什么不在课堂好好听讲却课余补什么课呢?所以,对学生,课堂和颜悦色,课余也不冷淡,但也不表示十二分的热情。对个别学生太热情,还怕学生下面议论,说看得起谁,看不起谁。但当学生个人有什么困难,不管是学习还是生活的,找上门来的,则尽最大努力帮忙,从不追赶着学生,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他们。(这样一来,可能记忆的学生也少些,也容易引起一些误会)
有这样一件事,足以说明我平常的心态和为师的准则吧!也就是小忙毕业的那一年,也就是她们那一班,到了最后冲刺阶段,学校搞了个“分类推进”名单,要求每周用两下午时间,给那么五六个同学“吃偏饭”。还没开始推进哩,班上一个叫郝艳的女同学来找我,一是埋怨班主任,嫌推进名单上没开她,二是问我能不能把她也推推,或者给她另补补课。我一方面安慰她,叫她不要把推进看得太重,再告诉她,你只要爱学习,你有啥问题,你来问就是了。她说行,并说将来要按补课给我报酬的,我说要什么报酬,不说报酬。我从来没有私下补课挣钱的习惯,也从不补课,除非是学校安排的周日补课工作。后来她就隔三差五来让给她补语文,学期底,她真的来要给我报酬,我把她训了一番:“你这娃咋是这的?我不是给你说不要报酬嘛!只要你高考榜上有名,就是给我最好的酬谢。”那一年,他果然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陕西师范大学。
对小忙、郝艳这些考上大学的同学,我从心里为她(他)们高兴,对未考上一本二本的同学,我同样看得起他们,因为他们都是我的学生。教师之于学生,如同父母之于子女也,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也是中国的传统。学生到了社会,如同父母养大子女成人,有出息的,有没出息的,有干大事的,也有干小事的,有“常回家看看的”,有“不爱回家的”,有念父母的,有不念父母的,甚或有因某种原因憎恨父母的等等,大千世界,不一而足,这一切都再正常不过了。但我相信,大多数学生,尽管这一走出校门,一生可能再难见老师几面,但他们对母校,对为自己付出心血的老师,应是常怀感恩之心的,有些人有时甚或是很愧疚的。对于开头提到的小忙埋怨我没认出她(不是忘了她),我从内心请她和小转谅解,并衷心祝愿她们今后在人生的道路上,幸福如意,事业有成。
(2009年3月6日子夜)
-全文完-
▷ 进入守拙生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