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莞虎门大桥　

硕大的混凝土

硕大的钢铁

粗壮的钢绳牵系着两岸

我无数次经过

好像感到它的肋骨在颤动

似乎幼嫩的心底

头盘发辨的摆渡人

身背荔枝的老阿婆

还在那里把光阴搓成绳子

还在那里等日子过江

事实上已经不是这样了

正如小平说过的：

《几千年了，是时候了》

烟波浩淼上，船尖叫着钻过桥孔

我从船上过去

许多往事，就这样

一叫三唱远了

就如此的平坦

驮着幸福的唏嘘

一溜烟过了

愉快得什么也不知道

只有桥墩,站在风雨里

翻找着旧时光

河口，我的边防

我藏在菠萝地里的脚印

被谁拓印了，晾在香蕉树上

忘了收的军装，还在不

我插在哨所门口那枝山茶花

还有香气吗

建军节我唱的那支歌

还在回响吗，许多年了

还记得我不

20岁呵，祖国一样年轻的20岁

踩疼边境泥土的20岁

肌肤亲吻颤动一脸沧桑的

红河水，她是那么的浑浊

我站在河边哨所

守卫着我的河口

是多么光荣自豪

我爱呀，蓄满蚊子的猫儿洞

我愿意让血，喂饱你们的贪婪

因为我爱呀，就包括

皮肤与肌肉的罹难

就包括疼痛与不适

还包括生命为你而终结

我也无怨无悔

挂着沙袋的橡胶林啊

如今谁在那里喊声阵阵

请让我以老战士身份

寄上深深的惦记，雨天的哨所

闷热难耐，别忘拿小米辣

嚼几下蚊子就流泪

晾在香蕉树上的被子

千万别让雨水浇湿

向阳坡上

向阳坡上，刚开出的野山花

被春风拉断针脚

起先是滚满一坡

然后是拣起背着

到远方去了

而背阴的山凹

还黑着脸，没有生气

像人遭遇着大病

有时阳光也不解风情

也在干着近水楼台的勾当

但毕竟春来了，还带着雷声

开春的雨水似乎不顾一切

我要说的是

那些再次死亡的花朵

会流到坡下的稻田吗

我守得太老旧，在这向阳坡上

想去比我更荒凉的地方

可是，有谁愿意，把我

也悄悄背走

中雨来临

土地张着嘴巴

从冬天开始

渴望已久的雨水终于来了

舒适的中雨

细致入微

长脚的和不长脚的都刚好

刚好是够花开的分量

中雨来临，土地叫响自己

播种的忙着早起

分蘖的忙着午睡

那只斑鸠

那只斑鸠

咕谷咕谷地叫

人们都知道，春天不是

它叫来的，为什么

要在这春天的早晨叫呢

在这歧江公园里

许多人都听到了

那些开得墨一样浓的

榕树也听到了

许多人提着行李，他们

好像是在歧江公园过的夜

他们被工厂的危机拒之门外

正准备打道回府

斑鸠这时偏偏喊起来

无论是唤去年

冬天飞散的雄鸠

还是自己弄错节令

都不合时宜

这一叫，榕树浓得更化不开了

正准备回家的人

更不知如何是好

忏　悔

这么多年了，母亲

乖乖儿已进化成老黄牛

试图舔尽泫津，奋起四蹄

却怎么也冲不出贫病

母亲呵，儿的迟迟不归

并非是忘了你的教诲

一次次拟定好的归期

都被生命里的二两大米

换成一回回的苦守

儿好想回来，躺进你怀里

哭诉一番八字命理

纵然儿的头发已白

可我还是你的儿子

我时常在黄昏构思回家的情景

母亲站在村口

等儿循着奶香归来

儿还多么的幼小呵

母亲，好像一直都被你抱着

我却从来没抱过你

就让我抱抱你吧

就算是一把骨头

我也要抱着你，在太阳下

看蝴蝶飞，看儿的眼泪

如何砸疼你的额头

哪怕抱你如一张薄薄的床单

我也要紧紧把你抱在怀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