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天的阳光像一层煅得微薄的金箔，满山遍野地铺就开来，呈现一种温暖人心的坚硬；风也是和煦的，轻歌曼舞般地吹醒了田野山峦，树花菜花便争奇斗艳，竹笋草木便潇洒地拔着节儿；空气中关不住的芳香，于惬意中露出几丝难以觉察的挑逗，醉熏了蜜蜂，蝴蝶和踏青的人们。照理如此明丽的日子应该与伤感无缘，但女人照样呆在房子里，一任自己的梦想拖住思绪在房子里来回踱步，而无法随阳春的灿烂展翅飞翔，还不时发出悠长的嗟叹声。

女人对着一面圆镜出神，好看的脸颊发着苍白的亮丽，浮现出忧伤和无奈。镜面很明晰，让女人想起秋水，镜面周边镂空的朱红色花纹，无拘束地恣肆出许多模样，恰似女人心中不平静的涟漪。女人的眼晴黑而亮，笑时能溢出勾人的光彩，忧伤的此刻也透出林黛玉般的神韵。殷红的唇微张着，看上去不是在笑，却好像在哭，但终究未能哭出声来，也未能流出泪来。原来那泪正在女人的心里，疯狂地添嗜着她原先的平静与馨香。

让女人难以平静的自然是男人，一个　他所眷恋，所牵挂的男人。男人有一张淘气得迷人的笑脸，常常在严肃之后飘逸出孩童般的稚真，抑或是令女人魂牵梦绕的色彩，它们时而存于男人的眼角眉梢，时而又显露于男人的嘴唇脸面，好像在与人躲猫猫似的难以界定。正是因了这种捉摸不定的气质，女人越发觉得男人平添了许多吸引力和魅力。

小时候，他必定是个好玩的孩童。女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常常这样去思想他，女人这样思想的时候，常常是一个人呆在房子里出神。可不是吗，隔着那么多堡垒式的房子，隔着那么多浮蚁般的人，偏偏就见着了他，这真是缘分啊！女人于是就打开了心思的闸门，记得那也是在阳春三月，他非常傲气霸气地端坐着，然后就非常神气地笑了一下，她也跟着笑了一下。只是这一下，女人的心就仿佛开了一个口子，男人的模样如同果子似的长在了口子里，时不时让她生出甜蜜的隐痛。

女人和男人后来又见了好多次面，他们互相握手，相拥照相，一起游园，一起进餐，表面上看来平淡无奇，其实内心都激动无比，只是都不明说罢了。分别的时候，女人就带回男人的神态，在自己的房子里津津地回味着，她想，男人何尝不是如此呢？这会儿没准把她咀嚼得甜丝丝的呢！好些时日过去了，女人没有见着男人，感觉日子过得空落落的，那份思恋就有点刻骨铭心的痛。女人于是就给男人打电话，男人似乎永远在飘游，偶尔电话通了，男人也是报告似的腔调。这使女人很痛苦，因为见面时男人的腔调不是这样的，为什么背面和当面不一样呢？女人想了十万个为什么都没有想明白，女人迷惑起来。这时候她不再是发呆，而是沿着墙根蹒跚，来到镜子面前照镜。女人不懂他人或者怀疑自己的时候就照镜子。镜中的她忧郁而迷惘，伤感而焦灼，她想，男人是不会理解她的情绪，男人思恋于她，只不过是用来调剂或者点缀生活而已！

女人见不到男人就开始做梦。一次，她梦着自己与男人在花纵中嬉闹，一不小心或者是有心，两人正面闯了个满怀，她的唇与男人的唇就这样碰到了一块，难言地炽热了好一阵子。醒后一看，维见半床月光，犹如梦里花纵边缘的那片白雾。还有一次，女人与男人置身在空旷的田野，油菜花乏着黄黄的明灿，草籽像是着了疯似的摇摆，落日疲惫地散发出余晖，天色遽然间暗罩下来，这时，女人明显地感觉到了男人手心里的热度，两人便放肆地扭滚一团，渐渐地不可开交，割舍不下，完全地交融于一体了。醒来后，女人一身哆嗦，男人的温热全然没了踪影。又有一次，女人与男人走在一条山路上，这条山路盘旋委遗，蛇样地伸进山的暗处，风也伴随着他们呜呜地响，就像是怨妇的哭声，女人的心倏地一惊，梦境随机变换了场景。她与他面对面的坐着，但奇怪的是都戴着假面具，言不由衷地交谈起来，尽说些无关痛痒或冠冕堂皇的话。女人立刻想起电话里男人的声音，想起那条蛇一样的山路，顷刻间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弄明白，这梦就结束了，她整个人就泥一样地摊在了床上。

女人多数时候对着墙上的镜子思想那个男人，越思想就越涌现出不祥的征兆。她清楚地记得，有那么几次，她精心地打扮一番，满以为他会为她的打扮而兴高采烈，等待的结果却是失望，那个男人根本不把她当回事，话没说上三句就匆匆离开了。女人便恨自己騪情，怎么能身不由己呢？怎么就不能活得潇洒自在呢？女人这时侯便从心底里生起一股黑气，伸出的拳头砸碎了眼前的镜子，“哗”地一声，镜子后面的墙裸露出来了，一如她此时的心房，斑驳而沧桑。

女人的气消停了些许，黯然神伤地呆坐着。她想，那个男人虽然可爱，但终究不会属于自己，他是在空中飞翔的一只鸟，自由，无拘，没有目的。唉，就当他是一位兄长吧，或者是一位要好的朋友，远远地站着，像是一颗可以挂许多黄色幸福手帕的橡树，在你的心里繁茂着，让他根植于你的回忆，美丽着你的眼晴，充实着你的生活，男人也可以成为一道风景的。

女人这样想着，心就宽了许多。这时阳光从窗外筛进来，房子里立刻拥有了一份古典的温馨。女人心情好了，脸上露出迷人的笑窝，同时，许多关于男人的故事闯入她的脑海。其中一则故事说，女人和男人都喝醉了，男人说：“你是我的唯一！”女人则说：“你是我的生命！”尽管这类誓言仿佛梦呓，可听在耳朵里，连心都会醉的。女人觉得自己又进入了梦乡，在梦里就又信男人一回吧，谁叫男人是女人抱住不是放下也不是的尤物呢？

女人的梦最终还是醒了，但她在心里却不住地祈祷：愿自己好梦成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