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贵族精神
中国要重建贵族精神了！喜耶？悲耶？
二月份最后两个周末，凤凰卫视“世纪大讲堂”请来了著名旅美华人学者刘再复先生主讲《中国贵族精神的命运》。类似这样的命题，学者明星纪连海先生也曾开讲过《论中国贵族精神的流失》。亿万富豪卓达集团董事长杨卓舒则呼唤贵族精神的回归。
贵族，无论是欧洲贵族还是中国贵族，都被革命的民众以革命的名义清洗殆尽，章诒和的《往事并不如烟》一书里的《最后的贵族》，所记述的就是康有为的女儿康同璧母女俩在革命的新政权下没落的悲戚归宿，作者在字里行间倾注了满腔的同情。
贵族被当作剥削阶级“反革命”被消灭了，贵族精神便随之消亡。中国现在是人民当家作主，连知识分子都归类到劳动人民范畴。中国还活着的人没有一个是贵族，自然不懂得什么是贵族精神。
以革命的名义杀尽贵族的国家全世界只有三个，一个是法国，从路易十四皇朝开始，王权专制达到顶峰，便离革命不远了；一个是俄国，十月革命一声炮响，沙皇统治土崩瓦解；再有一个就是中国了，辛亥革命彻底葬送了满清王朝。这三个爆发过大革命的国家以战火消灭了贵族阶级，也消灭了贵族精神，开创了没有贵族的平民时代。
可世界上有贵族的国家很多，最地道的贵族在英国。历史上英国没有发生过真正意义上的革命，直至现在，英国女王每年还在册封贵族，一些社会精英如商业巨子、诺贝尔得主、大学者等世界名人都被册封为贵族，这一点很叫我们中国人义愤填膺，恨不得把革命输出到英国，让她也来个天翻地覆，杀尽贵族。但是英国人却以保留贵族制度为荣，储安平在《英国采风录》中说：“英人贵族制度流传至今，乃是得到民众同意。英人不仅不反对他们所处的社会里有这种贵族成分，且反以此种贵族制度为骄傲，为满足。他们以为‘贵族’代表一种尊严，代表一种高超的品性。”
怎样理解贵族的尊严？中国春秋时期的贵族制最为兴盛，春秋战争多，能打仗的都是贵族，这一点和西欧近似。西欧贵族子弟受过严格的军事管理，去打仗的总是贵族子弟，当骑士。西欧贵族和中国春秋时的“士”都把名誉看得比生命还重，有强烈的自尊和自信心。“士”的最高境界是勇猛侠义，如荆轲刺秦王，大义凛然，义无反顾。西欧贵族为捍卫自家的尊严与对手进行决斗，把生死置之度外，也是义无反顾。这就是一种骑士精神，决不是虚荣，而是一种责任，对家族、对臣民的一种责任。这种对臣民担当责任的精神，到现代就变成了对公众服务的精神。这种贵族精神西欧流传至今，而中国因为农民起义频繁，农民起义就大杀贵族，片甲不留，贵族传统无法传承下来。我们现在的国家，是个缺失贵族精神的平民国家；我们现在的社会，是个人人只顾私利的痞子社会。
什么是贵族高超的品性？电影《泰坦尼克号》描述：当船将沉没之际，无论是头等舱或甲板以下的所有乘客，在妇孺面前，都表现出礼让与风度，这便是一个绅士社会的风范体现。哪象中国在烈火焚烧中大喊先让××长先逃，然后互相踩踏争先逃离火场，置老弱妇孺于不顾。
中国人知道什么是贵族，贵族是在政治经济上享有特权的人，过着豪华奢侈富且贵的生活，是上流社会的绅士，我们革命的目标就是要推翻这些富且贵的特权阶级。
所谓贵族，不就是多读了几本书，见多识广，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吗？法国路易十六皇后踏上断头台时，不小心踩在刽子手脚上，皇后随即轻声道歉：“对不起，先生。”临死还对杀她的刽子手讲礼貌，不可思议！我们中国人，开宝马撞倒人，还理直气壮的骂那个被撞者不长眼睛哩。苏俄十月革命以后，沙皇世袭的贵族纷纷逃亡到中国，家道衰败，有些公爵夫人、伯爵夫人甚至连奶油和砂糖都买不起，只能喝清咖啡和白面包，而餐桌上的鲜花依然芳香四溢。她们宁原省去买黄油的钱，餐桌上也不能没有鲜花。连饭都快没得吃了，还有心思养花草，也只有那些贵族喜欢这种情调。这种资产阶级情调我们劳动人民不需要。
去过英国的人回来说，在伦敦的餐馆或公共场所，听不到嘈杂声，就连人们谈话也象是在窃窃私语，怕人听见。就是在大街上，谈话声也不超过人耳所能承受的分贝，象是个无人的世界。这和我们中国相比真有霄壤之别，我们中国人说话嗓门之大，中气之足是有口皆碑的，在火车上，在饭馆里，想必大家都领略到了中国人说话的豪气。
西欧贵族有几个必要条件：除了特权和财产以外，最主要的是通晓博雅之学，使之成为一个有教养的绅士。如学会拉丁文，熟读古希腊，各种宗教和人文经典等世俗人视为对现实社会没有用的知识。中国古代孔夫子办私学，朱熹、王阳明办书院，教的也是类似的博雅知识：士大夫之学。可见无论中外贵族，首先具备的就是优雅的举止，高尚的品性，幽默而带哲理的谈吐，大方得体的礼仪。讲究教养是贵族最为重要的标志之一。教养是长期的潜移默化熏陶出来的，不是教育出来的。教养的要义是要有精神和品质的追求，所以说养成一个贵族要三代人之久。中国之大，城市之多，恐怕只有上海人才具备上述教养的十分之一。
现在那些腰缠万贯的暴发户，住豪华别墅，开宝马车，喝人头马，一掷万金，自以为就是贵族了，就是上等人了，真是不知世上有羞耻二字!一些富裕的白领，刻意模仿贵族的生活方式，饮咖啡要手磨的，学打高尔夫球，似乎喝咖啡、会挥球杆就步入了上流社会，就是绅士淑女。不管怎么说，这些“新贵族”是希望恢复贵族社会过贵族的生活。
60年前，一个伟人说：“中国人站起来了！”中国人是站起来了。30年前，另一个伟人说：“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是有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了。这些人钱有了，社会地位也有了，是否可以算是平民时代的新贵族呢？
不用我说，这些“站起来了又先富起来了”的自以为是贵族的人，如果不是拔一毛利天下不为也，只顾私利的杨朱，那就是明哲保身，放弃公共责任感的犬儒。
这几年儒学悄悄兴了起来，各地大学都重视起人文教养，开设了许多博雅之学的课程。北京大学哲学系开“乾元国学教室”，课程包括《四书》、《道德经》等，全国四十多位企业老板重金前来“闻道”。清华大学开设“人文实验班”，《四书》是学生必修科目。
听说冯小刚准备拍一`部叫做《贵族》的电影，不知为什么又放弃了。
历史并未远去，在国民的意识里还清晰存留着暴烈革命的壮举，是我们亲自参加了惨烈的阶级清洗，只剩下清洗者的后代。革命领袖说：“这是历史的必然，当时不闹革命，中国就会亡国；不推翻三座大山，人民就不得解放。”
不杀光旧贵族，哪来现在的“新贵族”？不过又有人议论了：新贵族缺乏真正的贵族精神。就是因为这句批评就要恢复贵族社会和贵族精神吗？
贵族精神反复被提起，从种种迹象表明，我们这个杀贵族最彻底的平民国家，现在似乎要重建贵族精神了，这和我们的革命宗旨不是背道而驰吗？
（200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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