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晓春的美容院开在繁华的路口,从超市出来,往右转,走不到一百五十米,推开白色的玻璃门便到。丁晓春四十二岁,买了上下两层楼,楼上住人,楼下开店,烫了头发,稍微的染成淡黄色,用闪闪发亮的钻卡松松地在脑后挽起,眉毛绣过,嘴唇漂红,时髦的打扮,一副热心快肠,有许多不如她条件的姐妹先后结了婚,生的孩子冲她喊一声“丁妈”,她嘴里殷勤地答应,背过身,脸上的光华变成孤单的落英。
年轻时,丁晓春在商场工作,买断后,她兜兜转转,选择了美容,赤手空拳出来打天下,有点眉目时,她却看见马路对面年轻的女人摸着隆起的肚子挽着相交八年的男朋友含情的微笑。
那时,她还二十八岁,一切还来得及。之后,她和一个从日本留学回来的已婚眼科大夫相好,五年的情人,许多的承诺,哭着向对方要一个孩子,无言的结局,将她抛弃在黑暗的角落。
她是个不服输的女人,屡屡征婚,屡屡搁浅。
有一天,店里来了一个顾客,男的,中年人,戴副眼镜,低声说要跟她的妻子买一瓶玫瑰精油。他穿着简朴干净,说话彬彬有礼,掏出身上薄薄的两张老人头,捏了又捏,递给丁晓春。
丁晓春饶有兴趣地问眼前的男人怎么知道她店里有这种出名的玫瑰精油?中年男人急促地回答:“我老婆说的,她没时间来。”将找过的零钱往兜里一塞,接过美容院小姐手中的玫瑰精油就往门口走,下台阶时,不知为何趔趄了一下。
丁晓春望着男人急匆匆的背影,想:“这男人一定是跟情人买的。”
转眼到了夏季,丁晓春的美容院重新装潢,她找来工人将屋里的桌子往外搬,一个毛手毛脚的年轻工人将办公桌的桌板举过头顶,准备放在门口的荫凉地方时,门板的一角撞上门口经过的一个漂亮女人。
“怎么搞的,没长眼睛?”漂亮女人摸着右边的下眼皮说:“我的眼睛受伤了!”年轻的工人放下重重的桌板,脸红脖子粗傻楞楞地望着漂亮女人,说不出一句话。
“还不快跟人说对不起,请求别人原谅。”好事的过路人对年轻的工人说。
“我不是故意的。”年轻的工人嗫嚅地道,他分明还是个孩子,充其量不过十八岁。
“你不是故意的?长眼睛干什么的?搬东西也不注意点,人都被破相了!”漂亮女人扯着年轻的工人喊。
“对不起,对不起。”丁晓春陪着笑脸从屋里出来,对撞上的漂亮女人说:“我来看看,哦,眼皮有点擦伤,上点药就好了。”
“说得轻巧,我的眼睛打得好疼,引起我的内伤呢?我的脑袋有问题了呢?”漂亮女人不依不饶。
丁晓春快言快语地打断道:“这样,我们去医院,该怎么看就怎么看。”
她们两人来到医院,漂亮女人摸着脑袋对医生说她的头好疼,要查ct。主治医生了解情况后,看了看说:“只是外擦伤,不需要做ct。”
漂亮女人不答应,说:“我要做一个放心些。”
丁晓春生气地把手交叉在胸前,说:“你要做ct我可没这样多的钱,爱怎么就怎么。”漂亮女人用手机指着丁晓春说:“这可是你说的。”接着示威地打电话让她的老公立刻赶来。
二十分钟后,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急匆匆地跑来。漂亮女人冲着他委屈地诉说前因后果。丁晓春好笑地望着中年男人,想:“要搬人也不搬个五大三粗的来。”
丁晓春走过去对中年男人说:“我不是不给她做ct,是医生说没必要做,我们到医院肯定是听医生的,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夫人觉得心理平衡?”
中年男人推推眼镜,看了一眼丁晓春,对漂亮女人低声道:“还是听医生的吧。”
“我把你喊来,你怎么帮别人说话?”漂亮女人捂着眼睛不高兴地说:“我要看眼睛,我担心我的眼睛有问题。”
“好,去看眼睛。”丁晓春咬着牙说。
到了眼科,查了视力,看了眼底,一切正常,开了一堆消炎的药,出门丁晓春买了一篮水果交给漂亮女人,漂亮女人微笑地对丁晓春说:“你把电话留下,我将来有什么后遗症再来找你。”
丁晓春报了一串号码。漂亮女人按下手机拨了过来。
不愉快的事,丁晓春总是忘得很快。
丁晓春的店装潢后,重新开张。一天黄昏,秋风吹落门前的梧桐叶,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走进来,对店员急促地说:“要买一瓶玫瑰精油。”
坐在沙发上的丁晓春说:“不卖,不卖。”
中年男人推推眼镜问:“为什么不卖?”
“不卖就是不卖,除非让你老婆亲自来买。”丁晓春已认出眼前的中年男人就是上次被撞伤漂亮女人的老公。
“真不卖?哪有生意来了往外赶的?”中年男人笑道。
“我就是这样的。”丁晓春也笑。
中年男人讪讪地出了门。
夜里,丁晓春的手机上有陌生的号码发来的一条信息:“你是一条讨厌的母狗。”
丁晓春按号码拨了过去:“喂,你是谁?”
“我是你妈。”一个粗暴的女音。
“我知道你是谁。”丁晓春舔蜜地回答:“你有本事亲自来店里来买,不知来路的骚货。”
对方说的什么,丁晓春不想污染自己的耳朵,关了机。
几天后,丁晓春在朋友的酒宴上见到那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他隔了几张桌子走过来,给丁晓春敬酒。
“你老婆呢?”丁晓春和他碰了一杯。
“我哪里有老婆?”中年男人推推眼镜。“只是一个好友。”
宴席散场,中年男人递给她一张名片,上面写着某某旅行社的程强总经理。丁晓春回家便将名片扔到废纸篓。
没多久,程强约丁晓春去宜昌,先开始丁晓春还推辞,程强坚持请她,丁晓春最终答应。
宜昌之行,程强拉近了和丁晓春的距离。如此年纪的男女,十分实际,最初的相爱不如说为了如水的日子不再寂寞,当丁晓春真的躺在程强的怀里,她幽幽地说:“我希望哪天不开店了,自己去美容院买玫瑰精油。象你这样鬼祟给女人买化妆品,一看就是打野食的。”
程强轻轻地将丁晓春的食指拿在嘴里咬道:“我想不会。”
“三八”来临,程强终于向丁晓春求婚,丁晓春来来回回珍惜地摸着手指上的小巧钻戒和床上的结婚证书,低低地说:“我很高兴,终于将自己嫁出去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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