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出生的时候,母亲说:“这孩子的命很苦。”
二月的母亲十八岁那年嫁给了旺财。旺财的家境殷实,在当地是数一数二的名流,旺财从小就被父亲旺富宠溺着。
旺财从小就体若多病。父亲旺富老来得子,对儿子旺财的溺爱可想而知。旺财是旺富的六姨太所生,六姨太因此而凌驾于众姨太之上,甚至超过原配。
旺富对六姨太的宠爱是有原因的,之前的五房姨太都没有给旺富留下那怕一男半女。算命先生说:旺富命硬,注定老来得子。旺富对算命先生的话半信半怀疑。直到旺富五十岁才渐渐相信了算命先生的话。
五十岁那年,旺富娶了第六房姨太,六姨太春葱般的肌肤欺霜赛雪。旺富沉溺在六姨太温柔的怀抱里夜夜笙歌。很快硬朗的身体日渐单薄。
忽一日,六姨太搂着旺富撒娇地说:“老爷,这几天,妾身就是不想吃东西,而胃部却是翻江倒海般的难受。凭着女人的知觉,我估摸着可能怀孕了。”旺富听了六姨太的话,脸色接连变了数变,说不出是惊喜还是兴奋。最后猛烈地抱起六姨太兴奋地旋转起来。
这个消息瞬间传遍了柳宅的每个角落。柳老夫人亲自吩咐丫鬟和厨娘给六姨太做最好吃了。只要六姨太喜欢,将不惜一切代价。
旺富紧皱的眉头从此舒展开来,开心的笑容波及了柳宅上下老小。旺富每日所重复的事就是抚摸着六姨太逐渐隆起的腹部开怀地畅笑。由于营养过盛,六姨太娇小的身躯变的更加丰满。旺富看六姨太的眼神就想猫看见耗子时眼睛所发出的光芒。因为怕动了胎气,虽然有哪份心思,蠢蠢欲动的心却不敢造次。
六姨太的肚腹一天天地大了起来。
旺财在娘胎里三个月的时候,六姨太发了一次疟疾,幸得照顾周到和医治及时,才保住了腹中的胎儿。
六姨太怀孕八个月了。由于风冷天寒,身体偶感风寒,高烧两天,经过大夫的用药,第三天烧褪了。这次生病把旺富惊的直冒冷汗。万一腹中胎儿有个三长两短,旺富不敢想象那种打击将是怎样的一种痛彻心肺。还好,总算平安地过去了。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旺财在娘胎中千呼万唤始出来。小家伙长的粉嫩可爱,旺富抱着婴儿左看右看,一忽儿盯着六姨太,一忽儿目光又落到婴儿脸上。那高兴劲用言语无法形容。
儿子旺财的满月宴在一片祝福声中拉开了大幕。一时之间,乡绅名流,络绎不绝,祝福和恭喜的话语使的旺富分外的受用。喜宴持续了四天,宴请在热闹中结束。
喜庆的气氛还没有过去,接着却是烦恼接踵而至。
不知什么原因,小旺财吃喝拉撒都没问题,就是不会哭。这件事情可把老爷旺富愁坏了,刚开始的时候,还不太在意,时间久了,心里就觉得不太对劲了,最后,把医生请到家里来。医生也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也不好下结论,弄的旺富分外的苦恼。医生临走的时候说了一句话:“这孩子弄不好是个哑巴。”此话一出,旺财的脸色一下子阴了下来。恼怒地打发了前来看病的医生。
旺财一岁了,父亲遍寻医生为儿子医治那莫名其妙的症状。医生来了一拨去了一拨,结果都是束手无策。父亲旺富逐渐的对医治儿子的病也失望了。旺财各方面的发育都健全,就是无法言语说话。
六姨太看到儿子这样,也是整天愁眉紧锁。
旺财五岁了,父亲旺福给他请了个老师,教旺财习字念书。由于和旺财交流困难,老师最后也是不告而别。就这样旺富不停地给旺财找老师,老师换了一个又一个,终于有一天来了一位看起来有点神秘的先生。先生成竹在胸地说:“旺财包给他了,保证令老爷您满意。”
旺财在先生的调教下,慢慢地认识了一些字,相比以前有了很大改观。旺财的父亲非常高兴,赏了教书先生很多银子。
三年一晃而过,这三年里,旺财从先生这里学到了很多知识。最后老师自感力不从心,无奈之下,只好辞去这份工作,另某出路。
旺财八岁了,却依然不会说话。旺富不免隐隐有些担忧。这若大的家产旺财是否能够撑起?不过,显然旺富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从旺财的行动和表情中旺富觉得这孩子有点自己当年的风范,唯一的缺陷就是言语。这种担心随着年龄的一点点长大而消失。
十二岁旺财就对往来的帐目胸有成竹,经过他的核算竟然没有一丝差错,就连帐房先生也都不得不佩服。老爷旺富对旺财彻底放心了。
柳家在当地经营着钱庄和典当行的生意,异常的红火。南来北往的客商都知道柳老爷的大名儒商巨贾都愿意和他来往做生意,一时闻名遐迩。
旺财早早地撑起了门户。在众人眼中俨然是少掌柜。十六岁,旺富就给儿子说了一门亲事。对方家庭清贫,是个落第的秀才。订婚之前,女方的父母对柳家以及对旺财都很了解。出于对柳家巨额家产的诱惑,答应了这门亲事。双方约定了婚期。花轿在吹吹打打中迎进了柳家。大红的灯笼,红通通的喜字,使柳家到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新娘子娇好的面容映衬着富丽堂皇的新房,分外的眩目。此时的旺财俨然对男女之事懵懂而生疏,羞红的脸就象涂了胭脂水粉的女子。新娘羞怯的目光打量着旺财。旺财同样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新娘子。空气在沉默中变的尴尬。
时间在缓慢地流失,燃烧的红烛已经过半,窗外的更鼓已过三响。而新娘子却豪无睡意。看架势好象新郎一旦用强,就会奋起而反抗。时间久了,旺财看出了端倪,那意思是“我不喜欢你,你最好别靠近我,不然,咱们就来个鱼死网破。”旺财无奈地垂下了头,就象只斗败的公鸡缓缓地朝床边走去。
新娘子叫瑾若,今年刚过十八岁。父亲是屡试不第的秀才,由于家道没落,生活清贫,父亲当初答应这门亲事的时候本就违心。父亲所看中的是柳家的家产,而并没有考虑女儿的心思。其实女儿早就有了心仪的男子,那男子叫顾文言。碍于家境贫寒,并没有提亲。顾文言和瑾若年龄相仿,而且爱慕瑾若已久。顾文言以为等自己功成名就之时再去提亲定能水到渠成。
今适逢大考,顾文言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告别了瑾若赶奔京城而去。临别之时,瑾若含泪相送,最后从贴身的衣服里掏出为郎君赶夜锈的荷包,正面锈着一对鸳鸯,背面锈着一首诗:“君当若磐石,妾当如蒲草,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就这样,顾文言和瑾若撒泪而别。
不想,老父竟然贪图柳家的彩礼,而把女儿许配给了本不喜欢的男人。瑾若拗不过父亲的苦苦相求,最终含着眼泪违心地答应了这门亲事。
窗外,天已大亮。瑾若疲倦地靠在桌子的一角。很显然新婚之夜,男女双方并没有同床而眠。瑾若身上的大红绫罗丝缎依然在身。而新郎旺财刚从梦中醒来,看着新娘瑾若痴痴地发呆,眼中满是疑惑和怨恨,瑾若不敢对视。
不久,丫鬟端来热水请二人洗漱,丫鬟看到二人的情况不对,慌忙退了出去。旺财漱洗完毕,整理了一下衣服的下摆,走了出去,留下瑾若一人独自发呆。
自此,新郎旺财很少再来,除非特殊情况,一般都在书房歇息。反而是瑾若觉得对不住已成事实的丈夫。
每当夜深人静之时,瑾若不禁想起远在京城的情郎。不知道是否及第?想着想着就情不自禁地落下泪来。如果今科不中倒还罢了,一旦考中,那势必衣锦还乡,到那时,自己将以何种面目示他。顿时,悲伤的情绪溢满瑾若梨花带雨的脸。
转眼间,窗外的桃花开了三次,落了三次,而瑾若盼望的情郎并没有出现,而且音信杳无。瑾若也从当初的豆蔻年华变成了丰满匀称的少妇。瑾若彻底的失望了。
旺财对瑾若忍耐了三年,瑾若的不冷不热使旺财的心冷到了冰点,无奈,由于先天的不能言语,无法和瑾若作出语言的交流,最终旺财只有默默的忍耐。柳家的生意依然兴隆。
旺财结婚的第三个年头,旺富把掌管生意的大权让给了旺财,自此,旺财就成了柳家的大掌柜,掌管着柳家的钱庄。
完全对情郎丧失信心的瑾若慢慢地对旺财有了转变,先前的冷漠逐渐的消失,慢慢的对旺财变的体贴了。初尝爱情滋味的旺财紧闭了二十多年的嘴唇竟然能够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下人把这消息告诉了老爷,老爷惊谔地把旺财叫到跟前,可旺财在父亲的面前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旺富把传递消息的下人痛骂了一顿。
而事情并非象老爷旺富想的那样,当旺财面对瑾若的时候,他的喉咙就会格格的响个不停,嘴也跟着蠕动,就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时间久了,瑾若慢慢地明白了,原来他是叫自己的名字。
瑾若被感动了。由于这些年自己对丈夫的冷落,心里总觉得对不起他。
结婚的第四个年头瑾若生下了女儿,取名二月,二月出生的时候刚好是瑾若和旺财结婚的纪念日,旺财高兴的心情溢于言表。当婴儿的第一声啼哭传入耳膜,不知何种原因,旺财大叫一声,口吐白沫晕死过去。
大夫慌忙把脉,掐人中,可是,此时的旺财已经气息奄奄。大夫开了药方说:“能不能医的好,全在天数。”说完,转身离去。旺财在当天晚上就撒手而去。老爷旺富悲痛欲绝,一时之间愁云弥漫着柳宅上下。
后经一位游方的憎人点化说:“二月生来就克父,克夫,”命定是个不祥之人。老爷听后,几欲从瑾若手中抢走。最后恼怒地大吼“把她仍进后园的那座枯井。”而结果被瑾若拦了下来。最终,柳老爷把二月送到了北山的一座女道观。
接二连三的灾难席卷着柳家,由于悲伤过度,再加上老年丧子。老爷疏于搭理钱庄的生意,家道逐渐的没落。
丈夫死后的第二年,从京城回来的人捎信说:“那个叫顾文言的男人赶考的那年状元及第,由于相貌出众和满腹的过人才华,被当今的皇上卿点为当朝驸马,还有这是他托带过来的荷包。”瑾若颤抖地接过荷包,泪滴却从脸颊滴落。
在通往道观的山道上,有位年轻的少妇正在缓缓地朝前走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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