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碧纱窗外点点滴滴,半梦半醒之间,想起了孟浩然的《春晓》。恍然明白,原来花月春风的江南,已经杂花生树,草长莺飞,正是绮丽的烟花三月了。
一到烟花三月,总是习惯地把黄鹤楼和扬州联系起来。“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千年前的那一幕,仿佛就在眼前。相隔千里,相思千年。尽管“孤帆远影碧空尽”,而今那迢迢不断的春江之水,仿佛仍然在向我们诉说他们真挚深厚的情谊。这样的情谊最是可贵,在如今的物质时代更是难得。我时常想起汉代流行的一首古越谣歌:“君乘车,我戴笠,他日相逢下车揖。君担簦,我跨马,他日相逢为君下。”时光可以改变人的贫富尊卑,却不能使友谊变色。
“湖南送君去,湖北送君归。湖里鸳鸯鸟,双双他自飞。”烟花三月是爱情的季节。可以像清朝张得天一样,“愿得红罗千万匹,漫天匝地绣鸳鸯。”可以像唐朝崔护,“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也可以像崔莺莺,“自从销瘦减容光,万转千回懒下床。不为傍人羞不起,为郎憔悴却羞郎。”也可以像步非烟,“相思只恨难相见,相见还愁却别君。愿得化为松上鹤,一双飞去入行云。”还可以像武则天,“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还可以像元稹,“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还可以像白居易,“残妆含泪下帘坐,尽日伤春春不知。”不管最后结局怎么样,爱过总是一种幸福。
“旧生萍处泥犹绿,新落花时水亦香。”烟花三月是浪漫的时节。可以“北苑罗裙带,尘衢锦绣鞋。醉眠芳树下,半被落花埋。”可以“莺歌蝶舞韶光长,红炉煮茗松花香。”可以“日西无事墙阴下,闲踏宫花独自行。”也可以“何处闲教鹦鹉语,碧纱窗下绣床前。”也可以“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 也可以“若解多情寻小小,绿杨深处是苏家。”也可以“日暮待情人,维舟绿杨岸。”还可以“岸南岸北往来渡,带雨带烟深浅枝。”还可以“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还可以“殷勤解却丁香结,纵放繁枝散诞春。”没有浪漫,不是春天,就像人生缺少亮点。
“昔去雪如花,今来花似雪。”其实,烟花三月也是一个惹人怀想的季节。怀想“闲梦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萧萧”的故乡,怀想“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的挚友,怀想“任是无情亦动人”的初恋,怀想“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誓言,怀想“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的甜蜜,怀想“竹篱疏见浦,茅屋漏通星”的峥嵘岁月,怀想“云自无心水自闲”的闲雅,怀想“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豪情,怀想“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的潇洒。当然,怀想不是目的,认清自己,相信自己,才会有“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那一天。
“绮陌香飘柳如线,时光瞬息如流电。”美丽的烟花三月转瞬即逝,让我想到了杜牧的一首《归家》:“稚子牵衣问,归来何太迟?共谁争岁月,赢得鬓边丝?”我们的人生岁月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作家黄亚明说,时光也是一种蚀骨的病,在肌肤刻痕,在发丛留雪,渗入血脉,如附骨之蛆,挥之不去。虽然颇有道理,到底有些可怕。我还是喜欢孔子的“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还有曾国藩的话:“天可补,海可填,南山可移。日月既往,不可复追。”其实,只要明白“东隅已逝,桑榆非晚”的道理,也没有那么可怕的。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春天不知不觉地到来,时光不知不觉中地离去,纵然有一些风雨吹落一些花朵,毕竟生活处处都有精彩。
2009年3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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