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发展”已经成了一个时髦词儿,举国上下都在大谈发展。虽然头头脑脑们口口声声不离发展的“科学化”,但大家还是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这“科学化”应当做何解释。当然也有不少人心知肚明,特别是某些“公仆”,早就巴望着能有那么一天,意气风发地为民做主。将“gdp”做得大大的,到时候好处自然也会大大的。既可功成名就,名正言顺地向上头交差,谋得个青云直上;更可人不知鬼不觉,背地里发财。说不定到时候还能够悄悄地拖家带口,携不倒之红旗,卷飘飘之彩旗,去踏平万水千山,去周游世界列国,又快活又潇洒。“主人”的期望自然更简单更实在:发展就同等于发钞票,就同等于赚钞票。钞票者,多多益善也。这年头,“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三岁小孩都明白的硬道理。
开玩笑了。和平和发展,早已经是当代世界滚滚之潮流,早已经是当代文明浩荡之主流,谁也阻拦不住,谁也阻挡不了,这是全人类的共识。可是,什么样的发展才是中国应当追求的、真正的发展?公仆们往往含糊其辞,我们也只好自寻答案。
今年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六十周年。如果以人的年龄计算,它早已过了孔老夫子所说的“不惑之年”,过了“知天命之年”。“不惑”与“知天命”都是人生的大境界,孔夫子是圣人,他老人家自然天生就清楚明白;但我们却是些凡夫俗子,无先知先觉的本领,唯有接受“科学实验”的本钱。这本钱便是国家前途和个人命运。因此,对于孔夫子“上智下愚”的谆谆教导,也只有虚心领教和聆听的份。就像当年膜拜和服从于伟大领袖“战无不胜”的思想一样。但是,历史教训刻骨铭心,我们还不至于完全健忘;现实问题摆在眼前,更只能正视和面对。
纵观这六十年来,说中国就像一辆庞大无比的过山车,全体中国人都是被捆绑在这过山车的乘客,一点都不为过。六十年来我们一刻不停,随着这辆过山车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被旋转得晕头转向,被旋转得找不着北。真正做到了与亲爱的祖国同呼吸共命运,同艰苦共患难。就像样板戏里唱的那样:“哪怕是,火海刀山,也冲上前!”
曾经,我们以“阶级斗争为纲”,“与人奋斗,其乐无穷”。大家不依不饶,豪情万丈,一斗就斗过了孔圣人所说的“而立之年”。但是到得后来,才蓦然发现那绝对不是啥好事情。斗与被斗的,都只落得两败俱伤。连不少在伟大领袖一手筹划的“阳谋”中,奋勇争先的光鲜人物,到末尾也被迫与蛇鼠一窝,做了大大小小的“牛鬼蛇神”。特别是在“形式一派大好”的文革时期,由于“革命观点”不同,为了某些现在看来纯属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们中间有许多人,姐妹不容兄弟,子女不认父母;崽女揭发爹娘,妻子检举丈夫,真不知道那时候大家都吃错了啥药。把一个好端端的、从来都自诩笃信“孝悌忠信礼义廉耻”的文明古国,糟蹋得人人自危,以邻为壑;折腾得民生凋敝,天怒人怨。到末了,大家总算放清白了点,知道再不能将满腔的革命豪情,都一股老儿喷发在“阶级敌人”身上。因为那样做,不仅换不来半斤大米,换不来半寸钢铁,说不定哪天因为说错一句话,写错一个字,自己便也成了“不齿于人类的狗屎堆”。同时,我们也不敢再将满怀的革命壮志,都无偿地贡献给全世界了。“太平世界,环球同此凉热”,理想虽然崇高,可是人家根本就不买帐。
在与人奋斗的同时,我们又满怀激情地与天奋斗。“人定胜天”便是当年最雄壮的口号。可是这天老爷也实在太不配合、太不给面子了,自始至终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于是,曾经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开山劈地,围湖造田修出的“大寨田”,现如今却要退耕还林,退田还湖;曾经花巨资修建的三门峡水电站,短短几年时间便被黄泥淤塞淤死,以至于到现在每年仍然要耗费大量资金去维护抢修……最令人不堪回首的,是在“三年自然灾害”期间,倒毙在这块千百年来都充满辛酸,充满血泪的黄土地上,那早已扬尘化灰的三千万同胞饿殍……
最后,“人最大的敌人是自己”这句睿智名言,终于被我们清醒清楚地认识:斗来斗去,斗倒的其实都是国人自己。连伟大领袖本人也不能幸免,被历史做三七开,白白糟蹋了半世英名。这些毕竟还算事小,国家错失了三十年大好光阴,民族丧失了无数优秀人才,才更加令人扼腕叹息。同时,眼见得刚从二战废墟中爬出的小日本,战后飞速发展,用包括家用电器在内的各类科技产品,在世人面前耀武扬威,也赚饱了我们的钞票。轻而易举便获得了比当年发动侵华战争,还大得多的利益。眼见得周边的小条四龙,经济腾飞蒸蒸日上,居然也敢在中华巨龙面前昂头挺胸,并且时不时来点小动作。让老祖宗口呆目瞪,瞠目结舌。而那些老牌的所谓资本主义国家,更是从政治、经济、科学、文化、教育,人权,民主,民生等各个方面,毫不客气地把我们远远地抛进了世界末流,与第三世界的穷兄弟们作伴为伍。
在建国的前三十年里,所有中国人都被牢牢地拴死在“政治”这座超级大过山车上。人人都身不由己,眼睁睁地看着它向着黑暗与专制,向着愚昧和落后狂奔。以至于到了今天,人们一谈起政治,仍然会觉得它就是卑鄙和卑劣的代名词。
痛定思痛。改革开放让我们看清了世界大势,看到了民主,自由,法治的曙光,看到了和平、进步、发展的阳光。这些都是中国人几千年来的梦寐以求。但是,它们更是历史的必然,是世界发展的大趋势!中国人再不顺应它们,将被永远地开除“球籍”!
“发展才是硬道理”,180度大转弯。可是我们既要坚持走“中国特色”之路,一切便只能向钱看!于是单纯的经济发展,又成了我们的重中之重。善良的中国人天真地相信,只要经济搞上去了,就可以“一俊遮百丑”。所有历史遗留的问题,所有现实新增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并且幻想,当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之后,他们就可以带动其他人一起走共同富裕的康庄大道。因此,我们遵循“效率优先,兼顾公平”的原则,数千万下岗工人忍辱负重,数亿农民工吃苦耐劳;打碎原本就相当薄弱的社会保障体系,贱卖无法再生的宝贵资源;污染广大的江河湖海,举国做世界的血汗工厂……
终于,中国的gdp光荣地坐上了世界经济的第三把交椅,中国的财政收入跃上了有史以来的最高位。国家确实强大了,强大得公仆们都能够昂首挺胸颐指气使,每年轻轻松松地花费掉近万亿公款;极少部分人确实富裕了,富裕得令满世界的商人都眼红,争先恐后地跑到中国来做高档汽车,高档奢侈品的大生意。
“不患寡而患不匀”。原来,三十年来,六十年来,几个世纪以来,中国所有仁人志士的崇高理想和浴血奋斗;中国人民所有的艰苦努力和殷切期望,换来的居然是这样一个结果:同样是官贵民贱,同样是朝代替换;同样有花天酒地,同样有妻妾成群;同样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只不过,曾经的“妾”已经摇身一变做了“二奶”,而“冻死骨”,转化为每年成千上万死难矿工的尸骨。
如果说这些就是我们中国,六十年来苦心积虑追求的发展,也未免太令“主人”寒心!难怪“主人”要“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碗骂娘”了。
难道,国家的权力就是公仆们可以随意玩弄甚至买卖的?看他们不可一世的嚣张:“你们算个屁!”
难道,国家的钱就是活该公仆们随意挥霍的?看满大街的豪华公车,看满到处的豪华衙门,看公仆们嘴里刁的天价香烟,看公仆们喝的革命小酒,看公仆们在他国赌场和红灯区昂首阔步!
没有哪个国家会有我们的公仆多,没有哪个国家会有我们的公仆牛,没有哪个国家会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催生出如此众多飞扬跋扈的权贵和巨富!
一部分人先富了,却叫大部分人傻了眼。旧三座大山尚未被完全推到,新三座大山,又结结实实沉重不堪地压到了我们头上。尽管公仆们也公开承认,中国至少还有几千万人生活在贫困线以下,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经常用各种各样的数字来忽悠人。“隔壁有个赵千万,周围九个穷光蛋,大家一平均,哈哈,人人都是杨百万!”
太湖年年爆发蓝藻,洞庭湖岁岁狂闹鼠患;黄河经常断流,长江严重污染;沙尘暴肆虐半个中国,50%的农田靠天吃饭;广州市民食品中毒,盐城居民无自来水喝;大头娃娃,红心鸡蛋,三鹿奶粉;河南黑窑工,山西发矿难;小学生煤气中毒,“豆腐渣”遍地成灾;600万大学生失业,2000万农民工无法谋生……够了,够了!为啥我们的问题总会这样多?多得不胜枚举,多得层出不穷,多得堆积如山!
有人将当前中国经济的困境,完全归咎于世界金融风暴的影响。并且自信,我们现在只不过处于一个瓶颈时期,只要上下一心,和谐团结,突破了这个所谓的“瓶颈”,未来一定光辉灿烂。
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贪污腐败不是金融风暴带来的吧?三鹿奶粉不是金融风暴造成的吧?沙尘暴不是金融风暴吹来的吧?新三座大山不是金融风暴推来的吧?打酱油,俯卧撑,躲猫猫,诸如此类的游戏,不是金融风暴送来的吧?而且,目前这场席卷全球的金融风暴,我们是否也曾经助纣为虐?
市场经济并不完全是游戏,它更需要法律和公正,更需要诚实和信任,而这些我们还剩多少?发展必须是全方位的,政治,经济,文化,科技,教育,缺一不可。否则,单纯的经济发展,再好的模式也只不过是骗人和害人的把戏。
假如说拦在我们面前的是一条凶险的大河,我们已经在河边摸索了几十年,到如今却仍然只能望河兴叹!假如说这条河上已经有别人走过的现成的桥,我们为什么还要费时费力地在桥下摸啥石头?大家其实也都明白,那条桥的名字叫“民主”。
没有民主,法律是纸上谈兵;没有民主,公正是天方夜谭。没有民主,腐败难除;腐败不除,国无宁日!
六十年的光阴并不短暂。一个人的生命已经从孩童时代走到了白发苍苍。中国已经经历过极端的政治腐败,又正在经历政治和经济的双重腐败,中华民族再也经受不起这样的折腾。
中国到底需要什么样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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