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多年前的一天,在鄂南山区,一个老婆婆提着竹篮去山上,给种地的儿子送饭,走到山腰时,树林子里窜出一个饿汉。这饿汉满面血污,饥渴难当,抢走了老人手里的饭,然后狼吞虎咽起来。半小时后,老婆婆的儿子,一个叫程九伯的农民扛着锄头追上来,打死了那个饿汉。大字不识的程九伯当然不会知道,他打死的,便是当时的流寇首领,大名鼎鼎的李自成。
几天后,被清军打败的农民军残部逃窜到这里,得知闯贼被害,一气之下,几乎杀光了当地所有的居民,但终究不知道凶手是谁,于是,那个叫程九伯的躲过了这一劫,后来,还拿着李自成的头去向清朝邀功,被封为德安府经历,一个八品小官。
于是,后世的历史书上便出现了这样一段话:“1644年,李自成带兵辗转到达湖北九宫山,遭地主武装袭击,壮烈牺牲。
一个农民军首领,因为抢另一个农民的饭,被打死,这种死法,怎么看,都称不上“光荣牺牲”吧?
关于李自成,历来褒贬不一,有骂其为流寇逆贼的,也有称其为英雄的,本人比较支持前一种观点。从李自成陕北起兵到其败死九宫山,其所作所为,怎么看,都不像英雄,倒和黄巢、陈友谅之类的流寇极相似。
不管他是英雄也罢,强盗也罢,他注定是个失败者。他起兵后,前十几年,一直在清朝的四处追剿下,东躲西藏,有一次,甚至只剩下十八骑人马,逃入陕南山区。为了活命,数次投降明朝后又叛去。后来,得到另一贼首罗汝才的帮助,才占据河南,进军关中,总算有了立足之地。定都西安后,他又急功好利,攻入北京城,逼死朱由检。然而,却在一片石大战中,输给吴三桂,然后狼狈逃跑。从进入北京城到山海关大战后落荒而逃,一共不过四十三天,之后便不断遭到清兵追赶,恢复了流贼生活,最终惨死于农民之手。
李自成的败亡,原因极复杂,基本有以下几点:
一、军纪太坏。历史上,有关李自成的军队,基本有两种说法,一种是说他残暴不仁,杀人如麻,甚至攻占洛阳后,将福王朱常洵和梅花鹿放在一个锅里煮了,分给众将士食用。最残暴的是,在攻城掠地时,一日不降杀守卒三成,两日不降杀七成,三日不降则屠城。另一种说法,说他是一民不杀,对百姓秋毫无犯。这两种说法,到底哪种比较接近史实,已无法得知。但其进入北京后的所为,则有史书为证了。
一入北京,李自成便将所有明朝文武官员全部抓起来,令刘宗敏等人严刑拷打,追索银两。当官员们大都被拷打致死后,他又将目标对准了小商人,老百姓,被折磨致死的人不计其数。最后,竟得银七千万两。在当时,遍地饥荒,有钱也买不到粮食,这么多银子后来成了沉重的负担,农民军走到哪便带到哪,一直拖累到全军覆没。
虽然李自成曾规定杀一人如杀我父,淫一人如淫我母,但他手下的官兵们还是奸淫掳掠,无所不为。李自成带头,和手下将领刘宗敏等人瓜分了崇祯帝留下的后妃宫女,有一个宫女不从,杀死了一个贼首,被自成凌迟处死(见姚雪垠《李自成》)。上梁不正下梁歪,众贼众纷纷效仿,他们闯入百姓家,奸人妻女,大顺士卒在居民家中,“责男子饲马,妇女执黉、供酒浆,搜索银钱,发屋掘地不已。女年十二三、妇年五十皆不免。…… 污妇女,三五朋淫,去来无定,安福胡同一夜妇女死者达三百七十余人,”到后来,众贼的行为,连自成自己也不能禁止。
后来,在山海关战败后,李自成率众将北京城掳掠一空,放火烧毁宫殿,逃往陕西。逃跑途中,各地纷纷反叛,老百姓们烧了自己的房屋和粮食,用石头填了井,在半夜里,围着贼军营地大声呐喊,进行骚扰,甚至据城坚守,阻断贼军的退路。自成一怒之下下令屠城。(见姚雪垠《李自成》)。残暴若此,与侵华日军何异?
自古被称为流寇的,大都杀人如麻,黄巢杀人八百万,张献忠杀人六亿,李自成杀了多少,虽然没人统计过,想来也不比他们少吧?
二、没有建立根据地。研究明末农民起义的人会发现,李自成、张献忠等军的行踪往往飘忽不定。川、陕、豫、晋、鄂等,大半个中国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有时候,昨天还在湖北,今天就跑到了河南,明天又会出现在陕西。之所以如此,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明朝四处围剿,弄得他们无处立足;二,为了抢粮食,农民军每到一地,先发展军队,以致人数暴长,李自成军号称百万,张献忠也有五十万,这些人,每天都要吃几百石粮食。当时,正值荒年,老百姓大都饿死了,各地自然无法供养这么庞大的军队。为了不饿死,众贼只能流动作战,专拣富庶的地方跑,抢光了一地又跑到另一地。这样一来,更加重了百姓的怨恨。
到后来,占领了陕西后,建立了政权,李自成也没设置官吏,恢复农桑,以建设根据地,反而继续进军北京。与他相反,朱元璋等人却懂得“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三、用人不当。以往农民起义领袖,一般身边都有许多杰出的文臣武将,刘邦有张良、萧何、韩信、陈平,朱元璋有高升,李善长、刘伯温、徐达。而李自成身边,并没有多少可用之才,宰相牛金星庸碌无能,大将刘宗敏有勇无谋,唯有军师宋献策和将军李岩有点能耐,自成却总不听他们的话。每到一地,对投降的当地官员,他也从不重用,反而加以杀戮。对其它农民领袖,李自成也总想除之而后快, “曹操”罗汝才,曾几次救了自成性命,自成最后却残忍地杀死他;张献忠战败后,投靠自成,自成想杀他,献忠被迫逃走。到后来,李自成被清军穷追猛赶,走途无路,张献忠也坐视不救,看着他被消灭。在山海关战败后,大多数将领都牺牲了,大势已去,自成疑心更一步加重,谁也不相信了,以莫须有的罪名杀死了忠臣李岩,宰相牛金星见机不妙,赶紧逃走。到最后,武昌一战后,刘宗敏宋献策也被俘杀,李自成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带着仅剩的数百部众逃入九宫山,快速覆灭。
四、决策错误。后世的人,都清醒地看到,李自成进军北京实是自取灭亡,连他的军师宋献策、李岩等人都极力阻止他。然而自成却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匆忙北伐。细看当时形式,就可以知道,李自成之所以能日益壮大,并不是因为他自己有多厉害,而是明朝苦于两线作战,在关外有强大的满清在步步紧逼。
如果李自成不去北京,先在陕西慢慢发展,然后南下占据江南鱼米之乡,北方自有明朝替他守着山海关,他也可以多活几年。无奈李自成并没有认识到清朝有多可怕,还在沉醉于同室互残。结果,一进北京,逼吴三桂投降满清,藩篱彻底被粉碎了。清兵长驱直入,席卷中原,自成不但当不成皇帝了,陕西根据地也守不住了,最后又成了人人喊打的流冠。
崇祯的死,更一步加深了李自成军和老百姓的对立,加速了自己的灭亡。
后世人常骂洪承畴,骂吴三桂,说他们引导了清军进关,丢了汉人江山。其实,没有李自成,满清如何进得了关?因此,可以说,李自成是千古罪人。
五、战败后不能紧守。自从山海战败后,逃到北京,李自成尚有好几万兵力,凭着坚固的城墙勉强可以与吴三桂一战,可是他呢,却连夜逃跑。随后,又狼狈逃回陕西,并不节节坚守,以至于河北、山西快速沦亡,也使清军很快逼近潼关,攻占西安。与他的处境相似,在抗战初期,中国军队在日军进攻下,也曾兵败如山倒,可是在武汉会战后,便站稳了脚跟,还能局部反攻,最后转败为胜。而李自成呢,从山海关战败不到一年,领土全失,自己也兵败被杀。
总之一句话,李自成和他的前辈项羽、黄巢一样,注定不能当皇帝,只能做流寇,做一个失败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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