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是个很小家子气的人,买回来什么东西,往往都要用自家的秤杆秤一下。当然人家也有这样的方便条件,因为她本人就是卖水果的小贩。
这其中买的最多、抱怨最大的当属馒头了。毕竟烧鸡、烤鸭这类高档食品,平常很少吃,这馒头是每天都少不了的。而且正因每天都吃,就更有了比较,心里的不满意就更突出了。
说起馒头,还真是很有历史了。大概因为以前没有馒头国家标准,所以过往的事情,也就无法追究了。不过作为历史,还是不应遗忘吧。
最早关于馒头的记忆是父亲讲的故事,那是一次在吃完红薯粥的冬天的晚上。父亲有过在水库工地帮厨的经历,当然也可能是根治海河的经历。父亲说,那时候,人们干活累,吃的也多啊。那食堂的馒头,不是现在机器作的坟头一样的,而是用刀切成的口袋一样的,大小就和炕上的枕头似的。一个人挖了一天土,那肠胃早空了,到了食堂,一个大海碗,一勺子白菜豆腐,加上一摞馒头,眨眼就吃没了。我们问“一摞”是多少?他说因为平常拿馒头根本不用手,而是用筷子插。一根筷子插三个,一个人两根筷子,一般也就四五个吧。父亲一边说,一边还比划着,掺的我们口水都流下来了。
这当然是故事,听故事不能解馋。真正解馋的事也有过。那是大二寒假回家的一次。初三,大姑带着孩子们来拜年之后,傍晚就走了,父母和姐妹们都陪着送到村口,一般我也该去,可不知道为何那次没去,而是留在了家里。看着锅里半锅粉条炖肉,桌上一筐馒头,忽然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就不管不顾的大快朵颐起来。等父母亲回来,已吃的差不多了。母亲看见,只是小声说,这些馒头本来是准备让我带上去舅家拜年的,这下只能拿些挂面了。后来,妹妹说那天我一气吃了六个馒头!
当然这样的机会是很少的,因为大学四年留下的最深刻的记忆,就是几乎从来没有感觉到肚子里曾经饱过。就是毕业了,单位食堂70%粗粮30%细粮,也很少有解馋的机会。不过,后来发现了一个捷径,就是可以将定量换成粮票,拿粮票到大街上自己买馒头。二分钱二两粮票一个,一次买十个,看起来是很大一堆。于是,在俩人的宿舍里就多了一景:床头的网兜里,总有几个白花花的白面馒头。这也就成了一天的念想。馒头就在眼前,实在容易引起人的馋虫。于是一会儿吃一个,一会儿再吃一个。不到半天,这十个就没了。最多的一次,一天曾吃过三十个馒头。这已经是八十年代中期的事情了。
后来,馒头开始涨价,头一次从2分钱涨到3分钱,单位首先是党员领导干部传达,然后是积极分子传达,然后是群众传达,闹的很兴师动众。不过就是到五分钱了,这馒头还是照样要吃,可能是工资也跟着涨了一些吧。
再后来,结婚了,慢慢的,这馒头的事情,就交给老婆操心,这肚子里也有东西了,就对这馒头有点忘恩负义,不大关心了。只是知道这馒头越来越贵。2分钱一个早就成了历史,五毛钱一个都要成过去时了。
记得比较清楚的是一块钱五个馒头,这段时间可能比较长,馒头的分量也变化不大。后来说要涨价了,一块钱三个。这三个馒头拿在手里,看起来还挺大,可吃起来,就不管用了。有一次,我说儿子吃的太多,他就拿着一个馒头使劲一攥,简直和大枣差不多,也怪不得他一次就能吃五六个。
可能这小馒头制作难度较大,慢慢的又有大的了。只是价钱变成了一块钱两个。尤其是一块钱两个的“大”馒头和一块钱五个的“小”馒头放在一起比较着卖,明显实在是很大的。儿子吃大馒头的时候说“这馒头又便宜了吧,个头和原来的差不多了,吃两三个能饱。”仔细想一下,这五毛一个的“大馒头”和当年两分一个的“标准馒头”,还真差不多。看来,历史就是这样螺旋前进的。
现在,馒头的花样多了,到超市的熟食柜台,有加了栗子面的,有夹杂着大枣的,还有掺了玉米面的,当然这是人家告诉你的,可能还有人家不告诉你的,即里面也可能掺了滑石粉之类的东西。不过只要是馒头的样子,反正还叫馒头。只是价钱已经达到一块一个,甚至是两块一个了。对照一下旁边的面包,体积和价格也已经基本相当,大概这也是和国际接轨的一个方面吧。
不管怎么样,这馒头还是要吃,谁让你还活着呢。即使是天天吃,也不会有当年吃红薯和窝窝头时的厌恶。就像《高山下的花环》里的那个大妈说的一样,有白生生的馒头吃,就已经是共产主义生活了,还乞求什么呢?
想起一句关于馒头的歌谣,抄录在这里,想想也有一定道理:
馒头涨价了,因为面涨价了。面涨价了,因为小麦涨价了。小麦涨价了,因为肥料涨价了。肥料涨价了,因为煤炭涨价了。煤炭涨价了,因为运费涨价了。运费涨价了,因为汽柴油涨价了。汽柴油涨价了,因为原油涨价了。原油涨价了,因为工人工资涨价了。工人工资涨价了,因为馒头涨价了。
可不管是倒霉,种地的还在种地,吃饭的依然吃饭。
-全文完-
▷ 进入木伯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