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2004年春天，学校梧桐发芽，遇大风，桐絮漫天飞舞，碍眼呛鼻，人多诟之。当日檀香姐在‘醉晚亭’发表《头痛时的胡言乱语》，看后触动心弦，遂有此文章，今日再看，感慨万千。时隔五年，不知檀香姐过的可好？！文章再发于此，以示怀恋。

从天上下来的时候，妈妈就告诉过我，不要爱上凡间的女人。我想以我的身份和智慧，有可能爱上她们吗？开玩笑，那简直是开星际玩笑，虽然我是一条狗，但爱上人间的女子绝对不可能。（我说这话绝对没有侮辱人间女性的意味，相反，如果你说我不能爱上一个女人，我觉得那是对我的歧视，对我们整个天狗家族的歧视，要知道万物生而平等。）　

当然，就像你看到的所有的故事一样，我开始的话一样的显得绝对，绝对的让我下不了台。是的，我爱上了一个女人，确切的说是迷恋。那时我刚到人间不久，还化不了人形，也就是说如果当时你看到过我的话，我还是一条狗，一条白白的毛茸茸的小狗。我承认我长得可爱，可我绝对没有勾引某一个女人的意思。我就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么多女人一见我就想抱我，唉，想想还是妈妈说得对，人间的女人都有病，不过不晓得是什么病，管她呢。　

可是她却没有，不是没有病，而是没有抱我。我就觉得更奇怪了，难道她不是人间的女子？　

就是这一个想法让我开始一步步走向爱情的坟墓。　

那是春天的一个晴日，像往常一样，吃完骨头，我在校园的草坪上散步，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们我下凡的任务了。你们以为做天狗很容易吗？其实一点都不容易，你们以为只有你们要考试，要学abc？不是。我们么也要啊，本人，哦，不，本狗就是来凡间学习狗类家族的语言的，妈妈告诉我说：你到别处不好学习，不如就到一所什么学校去吧，吃喝不愁，又没人管你，无忧无虑，比我们在天上的日子还好过呢。我一向听妈妈的话，于是来到了这个地方。

言归正传，我在草坪上散步，最开始我还以为那是真草，后来才发现不过是人工的，没有自然的清香。草坪上还有好多人在那里抢一个圆圆的球，时不时地还用脚狠狠地踢它一下，好像是想朝一个门口踢过去，不晓得是干什么，吃饱了就这样消化吗？真怕那圆东西一下子长了眼睛飞到我身上来了，那我岂不挂了？可是我只有忍了，因为我的搭档让我必须在此处散步等她，一只标准的凡间狗，并且是一只mm狗。长得到是还标志，不过　我没兴趣，相对于我来说，她的块头太大，又没有我想要的那种气质与温柔，我是那么没品味的狗吗？

肚里的骨头消化得差不多了才看见她屁颠屁颠得从林中跑来，又不敢生他的气，搞不好人家不来了，我跟谁学习啊。还好我修养好，不然做这些压抑自己的事情是很难受的。她到我面前，伸舌头舔舔我的绒毛，这是每次来做的第一件事，她喜欢我的毛毛，白白的，茸茸的。这也是我交的学费，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到现在我才明白过来。天上就有，可惜你们没有机会享受哦。呵呵

还没开始学习，我担心的事就发生了。那个圆球果然飞了过来，不过不是认准我来的，而是她。我生来来有一种怜香惜玉的情调，这种关头当然更是要挺身而出了。二话不说双手推开她，闭上眼睛等着回老家。先是耳旁一阵风声，然后是一声巨响，再然后就是头痛得厉害，一瞬间又听到了一声狗的尖叫和一群男人的哄笑，不用说，是我让大家开心了，可是我不开心，带着恐惧和伤痛，我本能地跑着，跑的飞快，留下我的mm老师的担心的呼喊和一群男孩的叹息……我觉得他们好象也还是有良心的，笑归笑，毕竟还是关心了下我。

跑着跑着，突然头上有撞倒一个东西，不算太硬，还闻到一股香味。凭经验，我知道是撞到女人了。你说倒霉的时候咋就祸不单行呢？撞上什么不好，要撞上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凡间有病的女人，上帝不公平！！！

我退开几步，想走。发现那个女的也退开几步（可能是吓的，我的错，罪过。吓倒mm了）

我抬起头朝她笑笑，她好像懂我的笑容，也朝我笑笑。我当时就想这女人还不错。可是我又错了。她笑过后，对身旁的一个男孩子说，这只狗我看到很多次了，是不是很有缘（谁和你有缘啊），好像是一只流浪狗，不如我们把它抱回家养吧，看它多可爱啊。

天啊，长得可爱是我的错吗？没看过长得可爱的狗啊，真是有病的女人！！

如果真被你们抓住了还有好日子过吗，不行，说什么也得跑，任何狗都会跑的，除非是那种弱智的才会乖乖的。可是我发现妈妈给我的腿太短了，四条腿跑不赢人家两条腿，最后……，哎，不说了，被俘虏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我还是很佩服我自己的，处在如此危险的环境，还能考虑如何能使自己所受的伤害减到最轻，不错吧？我努力装得很乖，很可爱，不时伸出舌头添添他们，想博得女孩的怜惜和那个男孩的同情，希望他们对我温柔一点，这样我就很感激不尽了。呜呜……

再见了，我美丽的小母狗老师，再见了，baby!

女孩是这个学校大三的一个mm，外语系，长得用她男朋友的话说那叫沉鱼落雁啊，不过要我说，怎么看怎么像草地上砸我的那个圆东西，头圆圆的，胸圆圆的，屁股也是圆圆的。稍微好一点的是比那个圆东西要软和，躺在她怀里就可以明显地感觉到那种舒服，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嘛，天狗不打诳语的。

男的有时候也抱我，可我不喜欢他。虽然力气蛮大，一点都不舒服，又没有那种香气扑鼻，难受。从这时候起，我就明白了一个事实：女人的怀抱比男人的怀抱舒服。

那种感觉简直要让我麻痹了，曾经一度我说就这样混过去吧，比做天狗真的舒服多了。可你知道我太有智慧，太有理性了，我时刻记得自己的使命，不然家族怎么会派我来学习呢。于是我计划着逃跑，这对于我来说根本不算难事。终于有一天趁她上厕所而又没关寝室门的时候，我躲了起来，就躲在她的电脑箱子里面。等她出来找不到我，以为我不小心跑了，迷路了，回不来了。然后风一样的冲出去，找我，口里唤着她给我起的我的名字：点点。很着急的样子，那一刻我差点心软了，准备出来，给她一个惊喜，可我没有，理性告诉我不可以这样做。听着她一直冲下楼，我赶紧从箱子里钻出来，跑出寝室，跑到楼上去了。

我知道楼上也不安全，那里也有好多女人，都有病。

我得想办法离开这栋楼才行。可是我知道我跑不下去的，和那个大姐姐一起住了几天，很多人都认识我了，一露面非被他们逮住不可。不过我是一只天狗，会思考的狗。于是我又一次借住了我的智慧，不费吹灰之力就下了楼。

当时正是上午8点多钟，楼栋得管理员上来收每个寝室门口的垃圾袋，我灵机一动，钻入了一个黑袋子中，又用两只手在里面抓紧袋子口，就这样等着管理员阿姨把我提下楼，扔进垃圾堆里。这下可糟塌了我那可爱的白毛，搞得灰头灰脸，蓬头垢面。我们天狗家族那受过这种气啊，当时真想抓狂。ft。

从垃圾堆里出来，我也不敢到处闲逛，怕点子背，又被撞上，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黑，已经饿得头昏眼花了，再不吃东西，我估计要上天堂了（对于上天堂，我一直深信不疑，何况我的品性高尚），想了想只有去找那只漂亮的小母狗了，她是爱我的，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吧，如果真的连这点情谊也没有了，我还不如回天上算了呢。

摸清了道路，便朝她家走去，为了省点力气，我决定抄近路，穿过一个叫青年园的林子，再走一点就到了。想着这一天真是背时，低着头慢慢颠。园子里没有路灯，黑灯瞎火的，虽然我看得见，可是别人看不见我啊。我记得人类中有一个脑筋急转弯的题目，说在天黑的室外，一个瞎子为什么要提着灯笼走路？答案是他怕被人撞，在这样的环境下，我肯定不会去撞人，可是没准哪个人会来撞我啊，不对，还不是撞，而是踩，我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好的灵敏度去躲开了。弱者走到哪里都提心吊胆。可想想这都是自找的，谁让自己要抄近路呢，省力担惊，天理！

青年园中有一个湖，叫“源”。以前那个mm带我来过几次，湖边一片草地，晒太阳很舒服。现在是晚上，连月亮也晒不到。不过我还是决定从上面走过，怀恋一下往日的温情（说实话，那mm待我不错）。走了几步，我发现湖边有一个黑影，虽然很模糊，还是可以分辨出是一个女人的身体，很苗条，近似于单薄。衬托着夜的宁静和湖水的深邃，我分明感觉到一种恐惧，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对女人的恐惧。不再是熟悉的柔软的胸怀，不再是令人陶醉清新的香气。

一种参不透的灵魂。

我惊叫了一声，当然是狗的叫声。然后下意识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她也扭过头发现了我，我看到的是一张模糊的脸。她招招手，示意我过去。她想干什么？不会又要抱我吧，又一个有病的女人。我打算不理她，走人。她好像也看出了我的冷漠，笑了一下，又扭转头，不再管我了。

我想我该走了，可是很奇怪，四条腿有两双腿都朝她走去。她没有回头。

舔舔她的手，用我的舌头。我感觉到她温柔的一笑在我心中激起的波澜。她一定是知道我饿了，从袋子里掏出好多好吃的东西放在地上。而我当时的吃相一定斯文扫地，饥饿难耐，虽有美女当头也顾不得许多了。

一顿美食，让我忘了那只爱我的小老师。

再次舔了舔她的手，我下定决心离开――依依不舍。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等到午夜至阴的时候，和妈妈通了话。几天不见，他很为我担心。都怪那个mm每天晚上12点我都出不了门。我说，妈妈，别担心。我很聪明的。妈妈说，人心难测，世上有好人也有坏人啊。我就告诉妈妈我前几天的经历，想证明我真的很聪明。可是妈妈听得大惊失色，说要让我提前学会法术，可以变身的那种。我说，好啊。

我们家族有个规定，不到一定的年龄是不允许学法术的，除非有特殊情况，比如说像我这种，在凡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了危险。

于是妈妈就提前教会了我变身的法术。我终于可以变成人了……

和妈妈说了再见，我找了个地方睡者了，天亮醒来，发现好红的太阳，圆圆的。

我决定变成人，到处走走。于是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脱了皮，先化人形，再把脱去的皮变成衣服穿上，感觉一点都不舒服。

很早以前，我就听说一种叫网络的东西，很好玩的说。我决定学，没几天已经玩得很不错了，聊天、游戏、看网页一切ok.,这就够了。

后来，我迷上了论坛，看无聊的帖子。偶尔也有不无聊的，时间长了，注意到那些都是一个人发的。一个女人。好不容易找到她的qq号，说些无关痛痒的话。无关痛痒，可是心里痒，想见她。

我一直不曾忘掉自己的身份，一只天狗。我不欺骗她，我要以真实身份接近她。于是在一个漆黑的夜晚，我又回到了原来的模样，一只可爱的狗。

我有周密的计划去接近她。

我身体不够强壮，不能来英雄救美；也不能再去撞她，那样太没创意。更不能无聊的跑到她面前叫几声引起她的注意。

我有足够的耐心跟在她的身后，等她有一次掉了东西在地上，就赶忙跑上前去，把东西衔到她跟前，她第二次对我笑了，很温柔。不过依然没有抱我。但是我有理由跟着她了，她收留了我。

一切尽在我的预料之中。

达到了目的，可我依然不开心，因为她不快乐。我说不清楚原因，可是能感觉到，一丝幽幽的哀怨。

有空的时候她带着我出去玩，去散步，去湖边看鱼。当她躺在草地上看书的时候，我就懒散的爬在她脚边，闻着淡淡的香气从她身上飘出，我想到了妈妈。

在寝室的时候，我做我可以做到的一切，为她准备拖鞋，用我的叫声提醒他别忘了什么东西，她可以听懂我的话。有时候，我想妈妈，对着月亮发呆。她就拍拍我的头：“点点（这个名字我觉得好听，就告诉她了），是不是想妈妈了？！”我回过头添添她的手，然后望着她说，是的主人，点点想妈妈了。

一想起妈妈，我的眼中就有泪水。很晶莹的。

她就抱住我，也望着月亮说，点点，我也想妈妈啊，我们一起看月亮吧。我说好。外面风好大，我感觉到她的身体哆嗦了一下。钻进她的怀里说，主人我身上有毛毛，给你暖和一下吧。主人眼睛里就也有了泪水，同样的晶莹，我知道她是爱点点的。

我告诉她，今天晚上我不回来了。她点点头，眼中满是关怀：要小心。

有一段时间没和妈妈通话了，午夜的时候，我感受到妈妈的气息。

“妈妈，你能不能帮我在天上照顾姐姐？”

那个姐姐？

噢，我忘了，妈妈还不知道我有了一个姐姐。于是我告诉她我和姐姐的事，讲我们的快乐，也讲我们的不快乐。讲我们一起看月亮……

妈妈说，你是不是爱上人间的女人了？

我说不知道。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叫爱。我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想让她受半点委屈，我宁愿不吃饭，也不希望她饿肚子，我会在寒冷的初春的夜晚从她的怀里溜到她的脚边为她暖脚，可是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叫爱情……

妈妈也不理解我了，虽然她还爱我。

春天了，学校的法国梧桐变青了，开始掉毛毛。主人说那是梧桐老爷爷的孩子。带着我一起去找梧桐老爷爷玩。老爷爷说人们不喜欢他的孩子。主人说她喜欢。请求老爷爷把它们送给我们。老爷爷说好，我用它们给你们建个房子吧。

主人和我都跳了起来：老爷爷真好。

我们有了自己的家。

白天，我陪着姐姐吃饭看书，晚上我们一起到房顶上看月亮，听她给我讲嫦娥和牛郎织女的故事。我说主人，你想不想上月亮上看看？她说想啊，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我说，是的，我们一起去。然后我开始想着带着主人游月宫，游遍整个天狗家族。

可是主人不可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突然，主人拍拍我的头，点点，快看，花。

我抬头一看，果然有几朵花开在房顶旁的树枝上。一共13朵。主人问，点点，你希望他们长出什么果子来？

长出你喜欢的果子来。主人一听就笑了，我喜欢看她笑。

我们就这样数着这个枝条上的花过日子。

一共有13朵花，那么，只要不出意外，就会结出13个果子出来了。主人抱着我跳，梧桐絮开始飞舞。

我用爪子抓牢她，主人，你不要把我们都跳下去了呀。

可是不会呀，梧桐絮小屋很结实。当初盖的时候我问过了梧桐老爷爷的，他向我保证了质量的。他不会骗人。

梧桐老爷爷胡子都很长了，我想他不会骗人的。我说，姐姐，那我们就好好跳一下吧。

嗯。

我和姐姐数着树枝上的13朵花。姐姐喜欢吃苹果，说，就让他长出苹果来吧。我点点头。姐姐说我点头的时候胡子一颤一颤的，很可爱。

我笑了，姐姐，你爱我吗？

爱，姐姐爱点点！

我哭了！不过没让姐姐发现。

姐姐已经大四了，要毕业了。姐姐说，点点，等我毕业了我们就要浪迹天涯了，你怕苦吗？

我说，姐姐，只要你不扔下点点就可以了。点点什么苦都不怕。姐姐赶紧把我搂在怀里　说，不会的，姐姐爱点点，不会扔下点点的。

姐姐哭了，泪水打湿了我的毛毛……

13朵花，仍是那13朵花。我和姐姐天天守着、望着。可是我们终于没能看到他们结果。因为我们的家没了，花也没了。

那天的风很大，姐姐去上课了，我一个人留在屋里，忽然就起风了，很大。大得吓人，我就想起了妈妈，也想起了姐姐。如果他们当中能有一个在我身边我就不会觉得害怕，可是没有。

我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听着屋外呜呜的声音，姐姐会不会也觉得害怕呢，会不会也在想着点点呢？姐姐的教室有家里安全吗？

可是，风啊，为什么不让我想下去，为什么要把我和姐姐的家一点点的掀去。当我发现我栖身的角落正一点点地飞走的时候，我们已经没有家了，我们的家飞向了天边。

我抬头看花，花也没了，13朵，一朵不剩。

姐姐回来了，我站在我们曾经的家的地方等她。姐姐笑笑，走吧，我们回以前的寝室。然后抱起了我。

离开了，离开了我们一起生活了一个月零13天的小屋。

寝室里有电脑，姐姐经常上网，我就趴在桌边，盯着电脑屏幕看。一次，姐姐又写文章，敲键盘把手都敲痛了，可是还没写完。我说，姐姐，不如你来说，我来帮你敲键盘吧。姐姐说，你也会吗？

我不说话，跳到键盘上，在电脑上写下：点点爱姐姐。

姐姐说，你真聪明。拍拍我的头，很温柔。

以后，没事的时候，我就帮姐姐敲键盘，做她的第一个读者。渐渐的有些人也来要我帮他们敲键盘。她们都是姐姐的同学，为了姐姐，我一概答应。可是姐姐怕我累着，就不让我再帮她敲了。我说，姐姐，你不让我做我会伤心得。姐姐没办法，只好让步。

一次，姐姐在浏览帖子的时候说，点点，快来看，这里有一篇写你的文章。我和姐姐一起读完了那篇帖子。大意是说我和一般的狗不同，会上网、能和姐姐交流。我说这是大惊小怪。姐姐说，那是因为你聪明的说。

我笑了，他们不知道天狗基本上都很聪明的。这些对于我来说没什么意义，和姐姐在一起就行了。天天看到她，和她吃同样的饭，睡在他的脚边，这就够了。

越来越多的时候，我忘了自己的身份。只想一辈子做一条普通的狗，陪着姐姐，一起流浪。可是不行，不是有句话叫树欲静而风不止吗？风，又来了。

那次姐姐回到寝室，一副忧郁的样子。我问，姐姐，有谁欺负你了吗？姐姐的泪水就开始流了出来。一滴一滴、晶莹剔透。从她的脸颊滑落到我的脸颊。

点点，姐姐舍不得离开你，姐姐爱你……

姐姐，点点没说要离开你啊，点点也离不开你啊。

我知道，可是有人要把你从我这里夺走……

不，我死也不会离开姐姐的。

别傻了，点点。其实离开我也不一定是件坏事，跟着我就要流浪，就要受苦，下午就会有几个教授来带你走，带你去做研究，你跟他们走会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而我这里什么都没有啊，点点，姐姐对不起你。

不，不，点点不走。点点不要好吃的，点点就要姐姐、就要姐姐。难道姐姐不爱点点了吗？要把点点送给别人？

不是的，姐姐也不想啊。你还记得那篇帖子吗？她们看了帖子觉得你有研究价值，就和我说了。我不能让你再跟着我受苦了，点点。跟着他们，会幸福的……

我知道我不能再说什么了，那样姐姐会很难受的。我沉默了。姐姐也沉默了，我们互相望着，望着对方的眼睛，姐姐的眼睛最漂亮，比我妈妈的还漂亮……

下午，姐姐把我带出了寝室，带到了几个陌生的老人面前，我知道这就是姐姐说的他们了，应该是几个动物学家吧。我感觉到我的身体在发抖，冷得厉害，心。

点点，别怕！点点，别怕！

姐姐一遍又一遍的安慰着我，我真的不再害怕，因为有她。

有人在往我头上套绳索了，我死命的挣扎，望着姐姐。我想姐姐一定看到了我眼里的祈求，说不要拴着他吧，他很乖的，不会乱跑。

姐姐的话起作用了，他们真的拿开了绳索，对姐姐点点头，抱着我走了，我睁大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姐姐，想要留住她的样子，想要多看她一眼，哪怕是一眼就好。

姐姐眼里也满含着泪水，我知道，她也舍不得点点，这些教授真的就这么无聊，非要研究我吗？

永别了！，姐姐！

我真的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可是姐姐呢？还会饿肚子吗？还有人帮她敲键盘吗？还有人帮她暖脚吗？还有人陪她一起看月亮吗？

想起月亮，我想起了妈妈，妈妈会不会帮我呢？会不会帮我照顾姐姐呢？午夜的时候，我唤醒了妈妈：

妈妈，我很想你妈妈。

你还好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

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没有。……于是我开始给妈妈讲我和姐姐的故事，妈妈听后沉默了很久才说，我想你是爱上那个女孩子了，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呢？现在我也救不了你了，孩子，你已经中了天狗家族的爱之魔咒……

爱之魔咒？……

这个咒语是天狗家族一开始就有的，我们的祖先你还记得么？

记得，我们的祖先是九艮！

对，你知道他为什么叫九艮吗？

我摇摇头，妈妈接着说，九艮代表着仇恨，祖先九艮当初也爱上了一个人间女人，就像你现在一样。他便化作人形来到凡间，向那个女人表达了爱意，没想到女人对祖先也是一见钟情，祖先九艮很高兴，与那个女人结成了夫妻，可是后来女人变了心，红杏出墙。而九艮还不知道。有一天，九艮变回狗的样子回到家，发现家里还有另一个男人，正在和女人商量怎么杀死他，九艮当时还不敢相信女人会如此绝情，心灰意冷跑出去，晚上回来，发现女人的行为果然和他们白天商量的一样，再也忍受不了，变回天狗的模样走了，临走的时候说了一句话：凡天狗爱上人间凡人皆要因情人而死。这就是爱之魔咒。解咒的方法只有一个，忘掉那个人。孩子，你回来吧，不然，你会死的……

不，妈妈，我不回去，我要在这里，我要去找姐姐。

你连妈妈的话也不听了吗？

不，我听妈妈的话，可是你说得我办不到，顺其自然好么？

你一定要坚持，我能有什么办法，既然我们的祖先都这样，那也只能如此了，需要我帮忙尽快告诉我。你知道我是多么爱你啊，孩子。

妈妈，点点知道，点点永远记得……

……

我开始思索怎样才能离开这里，他们把我关在这里无非是想研究我的特异功能（对他们来说），我对他们是有价值的，那么他们一定不愿意看到我死掉，如果我绝食，会出现什么情况？他们一定会把姐姐叫来，那样我就又可以见到姐姐了……太好了，我打算就这样干，受点苦算不了什么，只要自己开心。

经过三天的战斗，我赢了。我原想他们如果不理解我的意图，我就在键盘上敲出来，告诉他们我想姐姐了，没想到这几个教授一点都不笨，一开始就知道了我的目的，还真像我肚里的蛔虫啊。

姐姐来的那天，我已经没一点力气了，看到姐姐，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可是又重重的摔倒了。姐姐心疼地把我扶起来，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可我很开心，终于又可以舔姐姐的手心了，好香！

在我吃姐姐带来的食物的同时，姐姐开始对那几个教授发脾气了，说你们怎么可以这样，这样虐待他，他比以前瘦多了，我真后悔把它交给你们……我听了就一直笑，很得意看那几个教授被姐姐骂得开不了口，谁让他们吃饱了没事干要研究我呢？

饱餐了一顿，精神恢复不少，我围着姐姐转来转去，深怕她走掉。她看我吃完了，说点点我们去散步吧。我点点头，我知道主人喜欢看我点头，喜欢看我的胡子一颤一颤的。姐姐把我抱在怀里，带我一直走到青年园的湖边。然后坐在草坪上，一起晒太阳，看小鱼在水里游来游去，看蚂蚁在地上忙忙碌碌，我知道他们也都是有自己的生活的，像我一样。可是他们有爱情么？我请教姐姐这个问题，姐姐说应该有吧。我说那么他们的爱人也是鱼么？姐姐说不知道，或许，也不一定吧。我想这个问题很值得研究啊，可为什么那些教授不研究这个呢？

太阳快回家的时候，姐姐问我，点点，你真的不想呆在那里么？

是的，姐姐，我一秒钟也不愿意呆在那里，我要留在你身边。

姐姐没说话，带我回到了教授那里。我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难道她不爱点点了？要抛弃点点么？想到这些，我的心开始变冷，身体也开始发抖，姐姐感觉到了我的变化，紧紧地把我裹在怀里。

我又感受到了熟悉的温暖。

几个教授看到我们回来，显得很高兴，我仿佛看到牛头马面在我面前微笑，虽然躲在姐姐怀里，虽然武汉的黄昏依然闷热，可我还是觉得冷，可能吃的能量都用光了吧。

姐姐开始跟他们交涉，坚决要把我带走。几个人在那里商讨了半天也没结果，我很是着急，姐姐瘦弱的身体经得住他们的攻击么？

他们快要吵起来的时候，我跑到屋里把电脑打开了，把音响开到最大，吸引他们过来。然后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字：我死也要跟姐姐走！！！后面跟了三个大大的感叹号。

这是那些教授第一次看到我打字，显然很兴奋，也很无奈，他们知道留不住我了。其实他们要想留住我也不是没有办法，用情感来攻击我就行了，可是他们没有这样做，赫赫，这就没缘分了。

我们的坚持终于胜利了，我回到了姐姐住的寝室。有一种回家的感觉，这里好像有什么在等着我。像老婆等着老公回家。

现在已经是6月份了，离姐姐离校没有几天了，大家都很闲，逛街、逛校园、上网、游戏……还有就是谈情说爱，男的女的不分白天黑夜，电话特别多，话也特别温柔，有点歌舞升平的味道。让我奇怪几个月前的冷漠和狡诈都去了哪里？

不过有个人没变，那就是姐姐，还是以前的样子，不兴奋也不伤感，淡淡的略带哀怨的微笑依然在嘴角浮现。

姐姐喜欢喝酒，一个人也喝，聚会喝得更多，看的人眼馋。有一次让她给我倒了一杯啤酒，喝完后再也分不清东南西北，，迷迷糊糊趴在姐姐脚背上睡着了，最后还是姐姐把我抱回来的，哈哈，好想多喝醉几回阿。

过了几天醉生梦死的日子，大家愈发不可收拾，天天喝，天天在寝室发泄，每时每刻都能听见校园歌手在吼叫，害得我睡不好觉。

渐渐的我发觉大家开始互相送礼物，互相写留言。还有人找我写，是姐姐的几个同学，我就跟他们开玩笑：祝你们都能找到像我这么好的老公。果然她们都乐了，姐姐也笑，然后我也笑了。

姐姐说，我也去买点礼物，我们一起去。我说好。

我们在集贸市场转悠了半天，买了好多好东西，有花、有卡片、有饰物，还有我喜欢的月亮，那是姐姐专门给我买的。兰兰的月亮上面坐着一个女孩和一条毛茸茸的狗。当时这张卡片在最下面，我一眼就发现了，盯了好半天：这是专门为我们设计的么？姐姐终于发现了我的专注，我看她也盯了好一会，然后就拿在手里，最后买了下来。

我从姐姐手里接过卡片衔在嘴里，一路不停地看，里面的人开始对我说话：你看我们多么幸福。

我说是啊，就像我和姐姐一样，我们都很幸福。

来我们这里玩吧，我们欢迎你们。

好啊，等我和姐姐说，我们一定去。

我们这里可好玩了，蓝蓝的海，清清的草地，还有红花红的苹果和可爱的玩具。

有酒喝么？姐姐喜欢喝酒。

有啊，当年吴刚在这里酿了好多美酒，都有几千年了呢。

那，有房子么？我们想要一间温暖的房子。

有，有好多美丽的宫殿呢。住在里面可舒服了。

月亮上面冷么？有没有暖和的被子啊？姐姐怕冷，冬天经常冻醒。

那条毛绒绒的小狗开始对着我笑，一点都不冷，这里没有四季，永远都是春天呢。说完还做了个鬼脸。

真的这么好么？姐姐，我们不用挨饿受冻了。我突然想哭。想叫姐姐，叫她带我一起去月亮上面。

我说姐姐，月亮上可好了，我们去月亮上玩吧。

姐姐弯下腰，笑了：好啊，今天晚上我们就去好不好？

好。我跳了起来。

我们要在月亮上种好多苹果，那样我们就天天有苹果吃了，姐姐。

赫赫，姐姐还是笑，有了一点甜蜜。

我还想说什么，突然发觉嘴里的卡片丢了，回头一看见他们正躺在马路的对面。我说，姐姐等等我，我回去捡东西。

姐姐说好，要小心。

我跑过去叼起卡片，又往回跑，看着姐姐对着我笑，我也对着姐姐微笑。那一刻我的眼里只有姐姐的微笑，只有月亮、只有苹果……

路中间有一辆车也和我一样跑着，不过方向不同。结果我跑到了它的轮下，我的身体被碾得血肉模糊，然后感觉身体再慢慢变轻，慢慢的飞了起来。

我看见轿车呼啸而去，剩下姐姐一个人站在原地，脸上挂着两行泪水，一滴一滴，滴到地上，融进土里。

……

我最终没能陪姐姐走完最后的校园生活，没有躯体的灵魂到处游荡。最痛苦的是，白天一天不能露面，只有等到晚上才能游到寝室看看姐姐，看她一天天的消瘦……

姐姐去了另一个城市工作，晚上走的，晚上10点多的火车，难道她知道我只能在晚上送她，难道她想让我和他一起走？

我游进了姐姐的车厢。我说姐姐，点点一直陪着你呢。

可是姐姐再也感受不到我的话了，不过我相信她一定知道我在她身旁，因为我对她说过，要永远陪着她。

7个月零13天过去了。

又一个春天，姐姐有了一间温暖的房子，房角的空地上长着一棵果树，不知名，开着粉红的花，香香的。

树还小，花只有12多，我想起了梧桐絮小屋，想起了被风吹走的13多花，今年不要有那么大的风了吧，我在心里祈祷。

可是花只有12多，而不是13朵。

我想我该做点什么，我的灵魂也不能这样永远游荡下去，迟早会灰飞烟灭的。

我想化作第13朵花，想变成一个苹果，这样就永远不会跟姐姐分开了，因为我将融入她的身体……

我对果树说，树姐姐，让我进入你的身体吧，你把我变成花，然后变成苹果，好不好？

树姐姐很开心地笑了起来，可以让你变成果实，可是变不了苹果，我没有这个本事啊。

我说随便吧，只要能吃，能被姐姐吃进肚里，什么都无所谓。

树姐姐说好，我已经知道你们的故事了，你来吧。

于是树上多了一多雪白的花，在果树上成长，期望变成我梦想的果子。

花很白、很白，和我的毛毛一样白，树姐姐又给我洒了香水，马上就引来无数蜂蝶，翩翩起舞，挺漂亮。然后姐姐就在一旁看，静静地看。

姐姐，你在想点点么？……

转眼秋天了，树姐姐身上结了12个果实，原因是风吹掉了一朵我的兄弟姐妹。要不是我抓的牢，也早飞了。

我没有变成苹果，长得和我的兄弟姐妹们一样，红红的，也很可爱。晚上的时候，姐姐在树下散步，有风。

树上的一个果实在风中摇摆，想挣脱束缚，又像小儿在独自玩耍，天空中飘着晚霞，月亮也露出了脸庞，蓝蓝的……

月亮上真的有苹果树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