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木槿没想到十年后再遇到他时,已是这般光景。
她夹杂在一群才进府的丫鬟中,匍匐在地静候主人安排。肃穆的大厅里,无任何喧哗之声,只有夫人庄严的吩咐回荡。此时,突然闯进来一位俊逸男子,身后尾随着一位款笑盈盈的姑娘。他也不管不顾,欣喜的喊道:“娘,淑宁来了。”眉宇间自有掩盖不住的暖意与喜意。
木槿只望了一眼,心神就仿佛被镇住了一般。虽然已相隔十年,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今日的一眼还是认出了他。慌乱中她只有更低的伏在地上。她此等狼狈,自然不想被他所见。但是,她自是多虑了,他的目光根本扫视不到她的身上。
十年前,民国初年动乱不定,由于奸商贪官的勾结,宽厚为商的父亲惨遭陷害,歹人放的一场大火把万贯家财烧得片瓦不剩。树大枝繁的木家也在顷刻间连根拔起。
遇见他那天,木槿正拿着一块玉佩前去典当,玉佩被雕刻成一朵开得繁华的木槿花,是木槿出生时娘亲送她的。木槿大了一些时,娘亲告诉她,千万要保管好,不可轻易送人,更不可轻易赠与年轻男子,一但赠与,那便是将自己的一生赠了出去。
可是如今,却不得不将这唯一的一件值钱的物品拿去换取维持家用的衣食。
始料未及的是,路上遇到一群因赌债而产生争执的人而被碰倒在地,手中的玉木槿也掉在了地上。上好的玉,精心的雕刻,名眼人一看便知这是一块价值不扉的宝贝,混乱中,有人想抢夺玉木槿。
木槿捡起玉木槿,对前来抢夺的猥琐男子无可奈何,她知道,这块玉佩不可能保住了,眼泪,就这样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站住!”一个少年叫住了抢走玉木槿的男子,少年身后的仆人立刻从男子的手里拿回了玉佩。少年接过,看着莹白似雪玲珑剔透的玉佩,知道它不是一般的佩件,“这么贵重的东西对你很重要吧?怎会如此大意的带在身上?”
木槿精致的小脸早已哭花了,低着头,她道:“是,对我很重要,我娘说,如果我把它赠与了年轻的男子,那便是将自己的一生赠了出去。可是今日……我要去把它当掉……换来钱,维持家用。” 闻言,少年望着木槿,心动了一下,脸,突然间红了起来。他真诚的道:“你……你把它赠给我吧。”说完,少年又拿了一锦袋的大洋递给木槿。里面足有上百个大洋。
望着钱,木槿知道,要是当掉是换不了这么多钱的,可是少年的话让她不敢随意接下,赠给他?那就是把她的一生赠了出去。虽然只有八岁,但她已明白一生的意思。
少年把钱放到木槿的手里,道:“等你长大了,我就会娶你。”
心,被重重的敲了一下,抬头观看他,俊朗的眉清亮的眼中满是疼爱与怜惜。一股暖流瞬间倾满她的心房,禁不住的,木槿点了点头,定下了自己的终生。
或许是年少无知,也许只是一时的冲动,但木槿知道她不后悔。等少年离去时,她才发觉对他根本一无所知,不知他从何而来,也不知他去往何处,更不知他姓甚名谁。就这样匆忙的与他定下了终生。
他俊朗的眉,清亮的眼,眉宇间的疼爱与怜惜还有那句:等你长大了,我就会娶你,自此之后,便时常的进入木槿的梦里。
二
十年之久,木家终究未能东山再起。父亲在大火过后没多久便患疾去世,娘亲又过度操劳,跟随了父亲的脚步,唯留木槿一人。若不是十年前的那句话,她一定会跟随双亲而去。
就是为了那句话:等你长大了,我就会娶你。她苦苦找寻了十年。十年来她尝遍世间酸苦,活到现在就只为了那句话,那句诺言。既然答应了,她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荒年之时,肩挑不动担,手捏不了针,又不愿坠入烟花之地,只有卖身为奴尚可混得温饱。同时,一次次的幻影破灭,让木槿不得不面对现实,为了那句话,她付出了十年已经够了,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卖身为奴的那天,她认命了。一切随缘,随天。
没想到,姻缘际会,竟会让她再次遇见他,遇见那个在她梦中出现千百次的少年。只是,他是主,她是奴,他是少爷,她是丫鬟。身份地位悬殊天涯,让她只是空自悬念。十年之前,她尚不敢与他双目对视,更何况十年之后,她又至如此不堪境地。那句被她视为诺言的话,怕只是一句童言而已,如今,她只能在心底强行把它忘记,忘不了,就把它当成一句童言,是她自己当真了。
曾经声名显赫的木家千金木槿,如今已是曾家老夫人的随身丫鬟。连她木家的姓与名都一并隐去,改名红叶。这样也好,那段十年前的痴恋与婚约也该一同埋葬了吧?
长年累月的贫苦,让木槿在饱受欺辱的同时也学会了逆来顺受随遇而安。于是,改名成红叶的木槿温柔和顺,行事乖巧,颇得老夫人欢心。以至于后来每时每刻都如影相随,不论到那里都要带着这个可人的丫头。
为她捏肩捶背,为她端茶递水,听她絮絮叨叨讲述着曾家少爷曾健安的童年往事,少年的英姿,青年的神俊。家中人早已听贯夫人的唠叨,又因夫人患有痴疯之病,一讲起来就会没完没了,听她开口更是避之不及。只有红叶带着微笑聆听,不管听多少次,依然津津有味,一点也感觉不到夫人是患有多年痴疯的病人。
听久了,也不厌烦,只因她小小的梦只有在夫人的语言里才可以毫无保留的幻想,也可以没有任何距离的接近那个梦中男人的身影。有时,还会梦到他穿着大红的喜衣前来迎娶她,那眉宇间的疼爱与怜惜一次次在她眼前晃动,只是……这一切都是梦,一个不可实现的梦。
平日里,在曾府遇见,远远的便低着头,谦卑的从他身旁匆匆而过,甚至不能直视他的目光,她怕那深深印在她心头的疼爱与怜惜早已悄然消失。
他的身上,总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是和江小姐耳鬓厮磨后所留吧?
红叶不敢想,更不能想。白日面上如其他丫鬟般,恭顺且温婉,只有寂寥的夜,可以听见她幽幽的叹息。
三
秋去冬来,冬尽春至,听说是江家小姐江淑宁春后便要过门,曾家独子娶亲,江府上下自是一派喜气洋洋之势。
红叶的心中更添了几层悲凉。如果十年前的童言当真,如果木家的声势还在,她尚可有资格与江家小姐一较高下。可是如今,她肯做妾,只怕都是妄想。她的心事只有藏于心,烂于肚,无人倾吐,更无人申诉。而她会经常在曾府看见曾家少爷和江家小姐追逐打闹的身影,心中的刺痛更是如藤蔓般疯狂生长,这时,她就会离开,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了自己突然跑到他面前问他:你还记得十年前你说过的话吗?
她知道,一旦她说出口,她在曾家将再无立足之地,连远远看着他的机会都会失去。
少爷一定很爱江小姐吧,不然也不会依她的喜好,将一些奇花异草种植于温室之中,以求长开不败,更是人工开凿了一片明如镜的小湖,让江淑宁尽管离开娘家也如自家般自在。
这日,红叶于花间灌溉浇花。今年的木槿花开得有点晚,花园中,一大株的木槿花都还未开。由于开凿的人工湖就在花园,许多木槿花被移走,这让红叶心疼不已,自小便喜欢这柔中带刚的花,自是舍不得被移走。
望着余下不多的木槿花,红叶不勉有些伤神了。经过数月的严冬,木槿花都会开出美如玉的花,而她十年的苦寻,却只换来无边的伤感与不甘。
幽幽的叹息了一声,眼神被一只团扇般大小的斑斓蝴蝶吸引了,见它频频留连于花间,于是动了女儿家的心态,跳跃着扑捉那只蝴蝶,走着走着,红叶便来到了湖边,她早已忘记脚下已经被改造成一片湖水,一个踉仓便跌入水中。
不懂水性的她在水里挣扎呼喊,幸好曾家少爷经过,未经多想便扑入湖中救起了她。红叶瘦弱身躯几乎全靠在曾健安的身上,他腰间的一快玉佩让红叶一阵阵的欣喜,他还留着?……那是一朵玉木槿,莹白似雪玲珑剔透,她这一生都不会忘记。她拿起玉佩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再也忍不住的问道:“你……你还记得你十年前所说的那句花吗?”
曾健安愣了一下,明亮的眼中尽是不解,“十年前?十年前的话谁又会记得?”眉宇间尽是陌生不解,那疼爱与怜惜似乎从来都没有在这双眉宇间出现过。
红叶颤抖了一下,还是不死心的道:“这块玉佩……”
看到这里的江家小姐,大小姐的脾气再也忍不住的发作了,便要拂袖而去。曾健安急忙拉住她劝道:“淑宁,你这是何必?她只是一个丫鬟罢了,你何必跟一个丫鬟过不去,自降了身价?”说完,便哄着江家小姐离开,腰间的丝带不觉的送开来,玉佩便落入了红叶的手里。
红叶的脸上分不清是湖水还是泪水,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她彻底的清醒了。是,十年前的话谁又会记得?那时,他们都是孩子,说的话谁又会当真?恐怕只有她,会傻傻的记得并苦苦的找寻。
她红叶,如今只是一个丫鬟,他从来就没有正眼瞧过的丫鬟,被他挽救的那点喜悦也消失不见。十年前他的话语也许是年少无知,出于一片质朴之心而怜惜她的遭遇。今日,他的解救也只是他的仁厚之德,门第悬殊其实一直以来都根植于他的心中。
四
次日的早上,红叶在为老夫人梳完头时,借此拿出了昨日少爷落下的玉佩,说是来不及给少爷,便拿了过来。
老夫人一看到玉佩突然间老泪纵横失声痛哭起来,红叶见此,一时慌了起来,连忙想跑出去喊人,却被老夫人一把拉住痛苦道:“健德这孩子苦啊,自小便跟着老爷身边走南闯北……可老天就是不开眼啊……偏偏让他……让他死了……”
望着老夫人痛苦的样子,双手又拉着她,不愿让她离开,红叶便有些不忍了,听话的她乖乖的站在一旁听夫人不停的说道着。
这时,红叶才知道,原来曾家过去是有两位少爷,大少爷叫曾健德,聪明好学,自小便跟在曾老爷的身后学着打理生意,深得大家的喜爱,可就在十年前一次回来的途中被歹人杀害。受此打击的老夫人,自此之后便患上了痴疯之病,每次病发都会讲曾健德活着的事情。家人怕她再受刺激,便不准府里的人再提此事。
今日里,不知为何夫人突然重提旧事。红叶也不知该如何安抚,好在老夫人哭累了,躺下来又睡了过去。见此,红叶只好先把玉木槿收了起来,只是脸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笑容。
入春不久,原本以为可以风光办喜事的曾家少爷却病了,而且日日加重,一发不可收拾,大夫开方都说他是为婚事操劳过度,多静养一些时日便可痊愈。可是他的身形却依然一天比一天的憔悴,神情一日比一日委顿,晨起的痰中还带有丝丝血迹。
曾家慌了神,斥巨资从京城请来盛名的大夫。结果令人扼腕长叹:曾少爷肺里天生带有恶瘤,因发现太迟现毒素已蔓延全身,即使华佗在世怕也无回天之力。
那个意气风发,风神俊朗的男子,在恶疾面前垮了心神,带同他的神智。他变得易爆易怒,谁引爆这根线便是一顿鞭打。府里上下全都屏气静心,生怕惹怒了他。谁都当曾少爷是恶魔俯身,不敢靠近。只有红叶,反而得此机会自动请缨,任打任骂,依然服侍得妥帖周到。
可是,曾家少爷不为所动,他只有见江淑宁来时,愁容脸上才有由衷的惊喜。但是,江家大小姐几次被未婚夫咳出的痰所咳住,吓得不敢近身,脸上隐隐约约的有厌恶的感觉。渐渐的,探望次数一次比一次间隔时间长。尔后,外面甚至传来风言风语,江小姐有意解除婚约,与另一商贾之后许府少爷结亲。
这话传到曾健安的耳朵里的时候,红叶正在喂他大夫新开的药,却被他以药烫之名打翻在地,尔后,红叶见他十指青白的抓紧床头柱子,眼露狠意。当晚,曾健安便在父亲的门口跪了整整一夜,只求他以权势逼迫江家,让江淑宁一个月后和他成亲。
曾老爷虽是商人,但也是半个官场中人,只要他开口,江家不敢不从。曾健安知道,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便以死想逼,曾老爷爱子心切,只能同意。
疾病让这个原本善良爱笑的男子乱了神智,变得狠毒而决绝。他知道,江淑宁生,是他的人,死,他要带走她的名。
五
曾府上下开始张灯结彩的准备婚事,可是,曾少爷和江小姐无一人有喜容。
曾经,他们是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如今,却是相互折磨的怨偶。她嫌弃他,嫌弃他现在的病弱憔悴,他憎恨她,憎恨她如今的无情冷酷。
可是,上天注定要将他们捆绑在一起,就像红叶与他因缘际会再次相遇。
婚期将至,红叶几次看到江小姐看曾少爷的眼光充满了埋怨与凶狠。这让她不禁担心起来。
曾家少爷成亲之日,红叶落寞的站在一大株木槿花旁,这朝开幕谢的花儿,此时还没有开,让人顿生不解,或许,它也在等这着什么吧。
洞房花烛之夜,众人嬉闹一番后,房中独留一对新婚夫妇。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新房到了半夜,一场大火突如其至。曾家顿时慌成一团。
慌乱中只有红叶想到了那个病弱的曾家少爷。她穿过重重的火帘,破门而入,忽然闻到一股灯油的气味,床上的曾健安全身几处都着了火,早已经昏迷了过去。
一场大火烧掉了曾家半壁产业,烧掉了曾健安的俊朗面容,更是在他的房里留下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女尸,全身也都着了火。众人都称赞江家小姐果然重情重义,至死都未曾离开曾家少爷。
曾健安彻底没有了求生意志,几次挣扎于垂死边缘,是红叶衣不解带的照看他,将苦涩的药汁一口一口的喂入他的口中。但曾健安毫不领情,不仅拳脚相加,而且极尽污辱。
“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想做妻还是做妾?你只是一个低贱的丫鬟!我告诉你!这辈子你都是妄想!”
“你好好看看!我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日日对着我难道不做恶梦啊!”
“少爷。”红叶第二次对视着曾健安的目光,“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事情。”
曾健安没有再骂她,只是迷惑不解的看着她。红叶不敢再和他对视,他眼中的迷惑让她心痛。她拿出玉木槿,放在他的手里,眼泪则是不停的落下。
望着玉木槿,曾健安又把它放到了红叶的手里,并道:“你留着吧。”自这以后,曾家少爷没有再冲她发怒,而上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丫鬟的温柔。
他也许是想明白了,反正他已是将死之躯,烧不烧毁这张脸又有什么区别?余下的日子,就这样平平静静的度过吧。虽然他一直不明白她为何对他如此这般。
红叶最大的心慰便是他接受了自己的侍候。十年前她答应他,要做他的妻子,即使今日娶的不是她,但在苦难面前她还是想和他一起面对,纵然知道他不会明白,她也无怨无悔。
六
谁都以为曾家少爷活不了多久,但他却看到了迟开的木槿花。
木槿花开后,他的身体有了好转之势。有时,会和红叶一起采摘一些木槿花插放在房间里,甚至有时还会和红叶一起走完大半个园子。
这座江南小城里,木槿花种得遍地都是。阳光温暖时,她便陪着他去郊外赏花。她想,也许他会这样的好起来吧,而她会陪着他静静的走完下半生。
一日,红叶陪同他赏花时,不远处的一座花亭里,一对男女吸引了他们,飘来的脂粉流香萧声阵阵,还有女子的娇笑之声,给美如仙境的花亭更是增加了不少的美意。
曾健安不经意的抬头一望,手却颤抖起来,他喊道:“红叶回……家。”说完便晕了过去。红叶扶着他时,花亭的男女正吃惊的看着他们。
当天夜里,曾家少爷的病又加重了起来。他唤来红叶到自己床头,脸上浮起一个虚弱的笑:“其实你早知道她没有死,而且还是她放的火?对不对?”
红叶点了点头。在她冲进火场救他的那一刻已经看清,虽然地上的女尸面部被人划花,可是从她手上的一处胎记,她便认出她是江家小姐的随身丫鬟春桃,并且,屋中还飘散着灯油的气味。
而今日里花亭所见之人,正是江淑宁和那许家少爷。
曾健安脸色灰败,没有说什么,只是昏昏沉沉的睡着了。红叶便又守了他一夜。
天亮后,曾少爷还要红叶陪他去赏花,家人不同意。他便道:“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了,就再让我好好的看看这个世间吧。”于是,家人流着泪不再说什么。他便要红叶陪他去昨日去的那个花亭。
虽然不知为何又要到此,但红叶并没有问。曾少爷的脸色有些疲倦,红叶便扶他坐下休息片刻。这里再也找不到昨日的欢声笑语,反到是多了一抹忧伤。
这时,突然从花亭的四周冒出来四名蒙面人,个个手拿寒刀。红叶惊慌的护着曾家少爷。蒙面人道:“休怪我们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你们见到不该见的人!”
曾健安心有所悟,“你们口中‘不该见的人’是指江淑宁吧?”蒙面人点点头。四把钢刀同时逼来。
曾少爷叹了一口气,闭上眼认了命。却未想会被人紧紧的护着,并拉着他向花亭外跑去,等他睁开眼时,家丁已经赶到,蒙面人并为得手,只得愤愤离去。只是,红叶却为他挡了两刀。
晚上,红叶的伤势因伤的过重,并不断的恶化,当晚,她便被大夫宣布熬不过今晚。曾健安道:“她待我实在是太狠,太狠,可我对她也同样太狠……只是红叶,你为何待我如此?”
红叶没有回答,只是困难的取出怀里的玉木槿和一张写满字的纸递个他。她道:“你说过,等……等我长大了……你就回娶我,我……等了十年……可等我们再相遇时……上天却给我们开了个玩笑。”
曾健安还是不懂她的话,但又不忍伤她的心,便道:“下世,下一世,让我先遇到你。”
眼泪从红叶的眼角不停的流出,她摇了摇头,躺在床上,再也没有开口,静静的离开了人世。如果有下世,她不想再遇到他。十年前他们就已经相遇,只是他未爱上他,而她却爱上了他。
七
红叶死后的当晚半夜,曾家少爷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想,他得走快一点,好在轮回之路早日追上她的步伐。告诉她,十年前与她相遇的是他的同胞哥哥曾健德,而不是他。他们有着相同的容貌,却是活生生的两个人。曾健德死后留下的玉木槿交到了他的手里,为了怀念哥哥,他便把玉木槿随身佩带了起来,未想会被她所见。
十年前,他在回途中被歹人杀害,死前,还写信告诉曾健安,他有一个小妻子了,等她长大了,他要娶她。当曾健安看完红叶写的信时,他才知道,原来她就是哥哥口中的“小妻子”,只是红叶认错了人。
可是,这一切,红叶再也不会知道了。她一直以为,十年前的他就是今日的他,虽然她从没有在今日他的身上找到昔日他的身影,但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付出。却不知自己认错了人,更爱错了人。
但是,谁也不知道红叶爱的是十年前的他还是今日的他。十年前,她爱的是他眉宇间的疼爱与怜惜,还有那句:等你长大了我就会娶你。而十年后,她爱的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不再是只能在梦里才能才会见到的影子。只是,她把前一种的爱和后一种的爱合二为一了。
也许,她也不知道她爱的是谁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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