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道走一段最长的路,可能是最短的归途。”
触摸它的时候,心被电触了一下。我叨念着,怀着无限感想,轻轻合上手中的书本。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渴望现在就站到她面前,大声地念这句话给她听。以为,那样就能让她体验到在那一刻我心里荡漾的感觉。冥冥中相信,与她心灵产生的共鸣是世间最美妙的乐章。
一句听起来平直的话,在记述爱情的电影中,不会引起太多的注意。比如:我喜欢你。一句看似平直的话,在生活中包藏挚深的情愫,也隐含无限种可能,却仍然容易被人忽略。比如:我喜欢你。
我说,我喜欢她的时候,脑中立刻会想到,她的眼睛正闪扑扑地望着我,惊讶之情溢于言表。她从来没有听到过,我对她说的那些含情脉脉的话语。所以她从来就不知道我窘迫、颤抖地声音有多么可笑,这让我感觉很欣慰。我最后一次对一个人表达爱慕已经是过去很久,原以为已经失去开口勇气。她的出现为我提供了一个契机。至少,我不用担心她会开口拒绝。可她的耳朵,一次又一次抹去了我向她传递的爱幕音符。所以至今,她都不知道有多少男孩像我一样喜欢她。但我知道她心里喜欢的人不是我。
带着对未来新生活的向往,我们同一天进入这家工厂。一个高个子男人负责接待我们,他的声音柔和得令人放心。我透过厚厚的眼镜片,隐隐约约看到他正用手语和她进行着交流,虽然我不明白他们所交流的内容,但我感受到一种融洽氛围在心底沉淀。
后来,我学会使用简单手语像他那样跟她进行交流。因为工作上的关系,我们三个人渐渐熟识了。他说她长得很漂亮,我说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甜美;他说喜欢她,我说你要好好待她;他说希望我离她远点,我说希望和她常常见到。此后,我和她愈加熟识,也和他愈加疏远。
依然不清楚,我是如何经遥远黑暗的从前一路走到现在。现在,属于舞台的第一时间段。朦胧光线中,正在放送着一场我厌恶的音乐剧。我是一滩融化的水,肆意地游荡于各个黑暗角落,寻找她眼神的脉搏。我分不清台上主角和配角的脸,看不懂他们演谁扮谁像谁。我是戏中人,还是台下看客?在这个世界,我是谁,你是谁,他又是谁?
她像一棵安静的树,端坐在我旁边。现在,属于舞台第二时间段。我听到,周围响起风声,那是观众献给舞台表演者的掌声。结束了!?差一点,我也要激动的站起来,像她一样,将掌声献给她看到却永不明了的剧情。她激动地说,现在他登场了。
他在哪里?他在哪里?现在,属于舞台的第三时间段。他身着黑袍站在舞台中央,脸陷于深深的阴影里。现在正在表演什么呢?我问。她说,他正对我们微笑。我说,他的笑声很奇怪。她说,因为他正向我们走来。我的内心一阵绞痛,嘴里重复一遍:因为他正向你走来。
他来的时候,我正在大声诵读那段话,妄图让她听到。然而我听到她艰难地一字一句对我说,他来了,他来了。我转身,看到一个朦胧的身影站在门外,向我们礼貌的鞠躬。仿佛五月天空中的阳光,霎时照亮了她。我退缩到他的影子里。
“绕道走一段最长的路,可能是最短的归途。很迷人的一句话。可惜她听不到。”他温和地说。随后,从身后抽出一样东西,我嗅到了玫瑰令人窒息的妖娆香气。
他向她做了一连串我不明白的手语,她眼睛深情望着他,回敬的内容是:很感激你的这句话。我呆呆伫立在原地,即使他后来不说,我也明白了,那是我无法告诉她的话语。一种难以用言语诉说的东西,一种用言语诉说也没有意义的东西,我却没有找到办法让她感觉到。
她是我的眼睛,我是她的耳朵,眼睛和耳朵分开的日子很寂寞。她每天牵着我的手往返于上下班途中,我常常想,即使再也回不到从前的日子,有她搀扶的手已经足够了。但我们从来没有属于过彼此,我也从来没有想过,她需要的不仅仅是一双耳朵,还有一副结实的肩膀。
再也无法回到从前的日子了,但我仍然忍不住回想。自从看不清这个世界开始,很多东西受诅咒般纷纷逃离了我的视界,包括我最喜欢的那个女人。我行走在一片永不消散的迷雾中,所有的东西都隐没其间,无法感知正确方向,把握确切存在。如果可以,我愿意这样安静孤独的走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
我想要一双明亮的眼睛辨别前方,那是永远不能实现的愿望。或者说,是一种奢望。奢望往往是伴随着绝望的。于是,我寻望远处的眼神失去华彩。我试图用望,这样一种形式,尽管我真的努力,看到的仍是那样模糊。就像她望着远处的样子,仅限于我想象中的样子。我从来不曾看清楚过,他所谓的她的漂亮有多么的漂亮,而她望着他的样子又会是怎样的深情,那些仅仅是我一厢情愿的想象。如同她从不曾听到他对我说,她很漂亮。更不曾听到我也曾大声对她说过那句“绕道走一段最长的路,可能是最短的归途。”
一缕阳光透入我浑浊的眼睛,我意识到,假如因为她的欠缺,就向她索取我不应该得到的东西,我会为此疚恨自己一辈子。在我们彼此最寂寞的时候,我们曾经走进彼此的世界,我以为,这样便可以有了另一种开始。萌发在我们之间,是任何人都无法明白的,我以为那样便是爱了。绕道很远之后,才发现,我们从不曾爱过。至少,她不曾爱过。
-全文完-
▷ 进入半斤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