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以李辉先生质疑文章为引导火线,而针对文怀沙先生年龄真伪以及人品高卑的争论,可以说,已经成了中国知识界好事的学者,以及不明真相的中国网民的一大热门话题。某些网络就这一事件作了“民意”调查,统计的结果是百分之九十的网民支持李辉先生的质疑,相信文怀沙先生在年龄问题上作了手脚,也认定文老先生不是“国学大师”。一时间,有名气的或没名气的文人,还有众多的网民,好像形成了一股浩大的讨伐潮流,那些带有侮辱性的火药味十分浓烈的口诛笔伐,让人感到好像又回到了文革时期。
于是,中国的庸众,幸灾乐祸了,幸灾乐祸于一位早已过了古稀之年,并饱受过人生忧患的老人的即将“身败名裂”了。
于是,一大群乳臭未干的对中国传统文化毫无真切体悟的所谓学者们,以一种君临天下的豪迈气势,宣告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翁戴着“国学大师”名号的轰然倒掉。他们等待着,等待着这位老人的自认为是“人民公敌”,等待着这位老人成为全国人民共同打击的对像。
于是,许许多多的中国的庸众,附和着文革时期姚文元式的无聊无耻文人的捕风捉影的推论,随喜着中国古代伟大的酷吏来俊臣式的恶毒气焰。他们在尽情地过着看客的瘾,这之中,究竟有几个人是认真去了解过文怀沙先生的真实生平的?究竟有几个人是静下心来看看听听有关文怀沙先生的音像资料的?我敢断言,绝大多数都是不清楚的,中国人的瞎起哄,以及毫无主见的随声附和的从众欲望,又一次得到了痛快淋漓的满足。
因这事件,本人也开始关心文怀沙的真实情况了,上网搜索了一些相关的音像资料,静心地看了听了。且抛开老先生年龄的真伪问题,即使如李辉先生用了违法的方式公布别人档案材料之后的推断,怀沙翁也快九十岁的人了吧,神清气爽,红光满面,心平气和,书法之境界,对于中国古代文化的独到见解,纯粹老顽童一个的直率,让我不知不觉地就喜欢上了他。
怀沙翁是活古董,我们没有资格对这样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不敬,更没资格用若干带有人格侮辱的语言倾泄于老先生。中国上个世纪的那一笔烂帐,也并非是这一帮乳臭未干的毫无道德修养的学者能够理得清楚的,用一些当时政治高压之下受害者违心的白纸黑字来佐证自己的正确,岂不是将自己归入文革时期人性扭曲了的靠整治人来谋生者的行列了吗!
中国心术不正者一向整治人的办法有两个,一个是揭对方的疮疤,将对方曾经蒙受的奇耻大辱也拿来说事;另一个就是在男女关系以及人品上找别人的漏洞,当然是利用对方的仇人的说法来作有力的证据。即使不能将对方弄到监狱,也要让对方蒙受身心的巨大痛苦,这两个法子往往是很管用的。
我们也可以回忆一下文革时期万人大会批斗所谓坏分子的场面,万众一心的口诛笔伐大开打砸抢之门的非正常政治时代,不明真相的群众是喜欢伸出拳头一哄而上的,蒙受不白之冤的老干部或知识分子,在这个时候,好像成了人民的公敌了,庸众们巴不得能食其肉寝其皮的。
明末的爱国将领袁崇焕,被刽子手押向刑场的途中,围观的群众吐口水的,投掷可以伤害身体的物件的,愤怒之极的群众跑上去撕咬身体的,在一片声讨中,袁崇焕将军还未被押到刑场,全身的肉几乎被撕咬得没有了,几乎只剩下一具骨架了。
上世纪的一名柔弱的女子张志新,被押向刑场之前,她的喉咙已被刽子手割断,沿途的看客们照样是用了口诛笔伐投掷物件的方式来发泄心里的愤怒。
我们不得不承认,人性里面卑下恶劣的部份,在某些时候,会因某些人的诱导得以大爆发的。当然,我在这里并不是说文怀沙先生有怎样的高尚,但话又说回来,即使他曾经犯过啥子不光彩的事,但也坐了那么多年的牢,在法律上,他也偿清了自己的罪过。因为本人跟绝大多数人一样,是不清楚其中的真实因由的,只能作这个假设。即使这个假设成立,事情已经过去许多年了,更何况那是一个非常混乱的时代,谁能真正保持自己的清白无误呢,那个时代许许多多的强加在具体的人身上的罪名,能够作为今日的证据吗?
关于大师,认证其真伪的标准究竟是什么,究竟怎样的学养水平才可称得上是大师,大师的公众形象是不是人们想像当中的道貌岸然不食人间烟火?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中国,大师满天飞,不少江湖骗子习得几招传统的修身养性的方法,就可以瞒天过海地自称或支使其他人叫唤着大师之名号了。而时下的这样策划大师,那样国学大师,哲学大师、武术大师,文学大师,这大师那大师的,也是相当多的,有时候走错了路,就会碰到一位被时人称作大师的家伙。
《庄子》一书中的《大宗师》,可能是有关大师一名最早的文本材料吧,至于大宗师这个名号,应该是大师之中的大师才能称得上的吧。可是庄子心目中的大宗师呢,是什么样子的,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肌肤如冰雪,绰约如处子”的,长生不老的,可以自由自在地来去于虚空的非凡者,或者是一些肢体残缺而心智超凡脱俗者,要么就是一些看起来傻兮兮的世人都认为没有用的家伙。无已、无功、无名,这三无才是大宗师的境界;但这样的人只是庄子理想化的人格象征,并非现实社会生活中实有的人类。如果世界上真出现了这类人物,要么是被会当成疯子来对待,要么就只能远离红尘作他们的逍遥游,是不可能也不屑于世人将他们称作大师的。
我们现在所说的大师,也只是这人在某一个领域有比较卓越的贡献或者超出别人的某种能力。称别人大师者,一般情况下是出于尊重式的夸张,自己本来清楚不是大师级别的人听着这些尊重式的夸张,心里不会不高兴的,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说别人不是大师的人,颐指气使地辱骂别人没有学术水平的人,自己呢,够不够称作大师的水准了?
文怀沙先生够不够真正的“国学大师”标准,我们没必要深究,至于他的著述是怎样的没有份量,肯定有其特定的时代政治原因在里面。排开种种的猜测与说法,无论怎样,怀沙老先生总是够得上大师称号的。
首先,是他经历了那么多人生磨难,活了这么一大把岁数了,还这么的具有活力,思想一点也不僵化,整个一老顽童,从这一点来看,怀沙老先生算得上是一位可爱可亲的老翁。别说中国的老年人,即使时下一般的年轻人,如果能有他一半的活力,就已经不错了。辱骂这样一位老者的人,至少在心术上是不正的,更是缺德的,不合乎中华民族尊老爱幼的传统。
其次,即使如李辉等人所考证的文怀沙实际年龄比公示的小十岁,他也是快九十岁的老翁了,能活到这个岁数就不容易;能在这个高寿还保持着旺盛的精力、敏锐的思维论辩力,就更不容易了。一位神清气爽面庞红润双目有神的童颜鹤发老翁,总比一老气横秋未老先衰的伪君子,对家人对社会有价值一些罢。
其三,人在社会生活中沉浮,因特定的历史政治背景,谁能主宰得了自己的命运呢?除非你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你才有可能与特定时代的风气完全隔离开来。在非正常的时代,许许多多的本性善良的人,也会在某些时候出于自我防卫而违心地作了一些不好的事,如果有人在这一点上来认定某人的人品极坏,至少是不合情理的。
其四,至于怀沙先生是不是真正的大师,局内局外的人士都太大的没必非要认个死理的,这个需要时间的印证。依靠诱导庸众来瞎起哄,或将对方的若干有宿怨的人士的说法当作依据,从而想要把自己看着不爽的人整垮,这类人的心术真不会太好,更算不上是厚道之辈。
怀沙先生的书法与诗词造诣,以及他晚年对于人生的感悟,应该说都达到了相当高的境界。快九十的老翁如孩童般的笑容,如青年人般的心性浪漫,达观开朗的胸怀,这些都是他能够健康长寿的原因。至于他是不是真正的大师,由人去说吧,作为一位有良知的中国知识分子,不应该老是盯着别人的软肋去恶毒的攻击,而应该多发现别人的优点并虚心学习之。对于像文怀沙这样的经历过若干人生磨难的老者,我们是不是更应该多一点宽容与尊重呢,即使老先生有着这样那样可能存在的不足!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我诞生于忧患频连之己酉腊月初五,即阳历一九一零年一月十五日,其他歧说,俱不足信。后世史家当以此为据,无劳辨析,此哀言也;亦善言也。自揆平生碌碌,泰半荒度。堪留赠后贤及我不认识之子孙,已公开刊布者有:“正清和”三十三字真经及《四部文明》二百卷(约近一亿四千万言)。知我,罪我,有书为证,乌足道?“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如是而已。我是个中学水平,如果我能够达到叶圣陶那个小学水平,我觉得太光荣了,我自己从来没有认为我是大师,我还差得很多。
怀沙先生以上简短的告白,其中是不是真有难言之隐呢?是不是在有意回避着那些无法说清楚的非正常时代的是是非非呢?是不是真的有过一些人生的错失呢?因为我们已经远离了那个人妖颠倒的时代,对此是不会真正清楚明白的,也不可能依据一些他的宿敌的说法来作出自己清醒公允的判断,所以,就没有必要老是纠缠着这些事件瞎起哄,有意或无意地去伤害一位老人了。
通过怀沙先生受到不明真相庸众浅薄围攻的事件,我们是不是应该反省自己了?我们这样大的一个国度,老是窝里斗着白白的消耗着宝贵的精力,这值得吗?
从理性的角度来看,培养我们民族的宽容心是必须的,任何偏狭的从众迫害我们假想中的仇敌的作法,都不是一个本分厚道的知识分子的正行。我们面临的各种社会问题是太多了,我们的国家还需要全民的精诚团结来建设得更好,如果我们对这样一位饱经苦难尚有扎实国学根基的老人都不宽容,甚至随着一些捕风捉影的说法就群起而攻之,这难道是我们应该有的作为吗?
文怀沙先生的实际年龄怎样,他是不是真正的“国学大师”,他是不是因玩弄女性坐过牢,自然会有时间来作出公正的判决。无论有多少的所谓专家学者站出来论述文怀沙老先生没有真实学问,只是个江湖混混,但他所宣传的东西,主流还是很好的,这些年他奔走于各地的演说总是在弘扬中国的传统文化,别的不说,单凭老先生的书法艺术境界,也是少有国人能够望其项背的,更别提老先生对于传统诗词的精熟了。这些有意或无意想整得怀沙翁身败名裂的人,真应该照照镜子了。
宽容吧,瞎起哄的朋友们,请将你们的聪明才智与宝贵的精力用在自己应该完成的事业上吧,别盯着这位老人一生中可能有的过错,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敬重这位高寿健康的老人,也敬重他真实的学识见解吧,多涵养自身的传统文化品位,端身正已,少些无聊的毫无主见的瞎起哄吧。
二〇〇九年三月一日星期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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