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qq，已近午夜。

又有些饿了。打开电视机，欧阳习惯性地盘腿坐在偌大的沙发里吃东西，边喝啤酒边看午夜影院。

今晚的电影《碟中谍3》并不是他喜欢看的，而且也已经看过n遍了。主演汤姆·克鲁斯是他喜欢的影星，但欧阳觉得他的这部电影不如《狮入羊口》演得精彩。都是暴力影片，那股血腥味实在是有吞噬作用，令人有强烈的快感，可常常勾掠出一种类似于欲望的东西，让人恶心。实际上现在欧阳到底喜欢看哪类的片子，他自己也有些说不清，电视里那么多节目他总是选择看电影，没有别的，只当是寂寥的夜里为自己找个伴，一同吃顿宵夜。因为午夜里播放的电影通常不“磨叽”还精彩。

电视里出现一个火爆场面，汽车炸毁横空而起，此时欧阳正仰脖渴酒的手也停在了半空，蓦然看到啤酒的商标，想起刚才的聊天情景，突然有种欣慰感，象足一个青涩的少年莞尔而笑。

“芷若婵娟”，是欧阳前几天在备注里给她起的名字，一个认识不足三个月的网友。聊天的次数不是很多但感觉的出，她是一个好女人，幽默而诚恳是他喜欢交流的类型。欧阳知道她在一个政府部门工作，她总是隔几天一出现，聊过几次后得知她每每深夜在线也说明是她老公不在家，深夜未归时。至于其中的为什么？他没问，她也没说。

欧阳知道她和他一样，是一个不太热衷聊天的人。上网除去和几位好友的短言问候，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写日志或是读文字。她说没有时间聊天也没有时间上网，而他，是喜欢寂寞，又懒得思考的人。

也许是通过几次深邃而轻松的调侃后，彼此有些信任，今晚他敲开了她空间的门，看到了有些期望已久的文字。不知道为什么，读她的文字欧阳有一种血液速流和突然被加热的感觉。那种灵魂深处即陌生又熟悉的熨贴感令他欢愉。

老实说，现在的他特别讨厌虚幻，可是虚拟的世界又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就象饮鸩止渴一样，不思苦味，却又深深地恋上了这种毒。总是百无聊赖，赤luo裸地在一个个幻影里体味一次又一次的幻灭。

也许是因为一点难得的惊喜交集，在今晚的聊天中，欧阳的幽默感有些屏息。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好感与不设防后，他露出一些狡黠的笑，甚至于在故意地调侃中略带了些许折磨的意味。

当她再次问，你的职业到底是什么？

为人民服务中的一种，属特种行业。打过去这几个字，他对着屏幕笑着。

她发来一个“晕”的表情，然后说：

你这人一点也不厚道。没诚意。

真怀疑你说的那个“钢铁”一样的朋友，是怎么信任你的。你是怎么蛊惑人家的？

看着她略带酸味的口吻，欧阳的笑更深了。

也许人都有一种对职业的崇拜，网上聊天时，别人问及他的职业，他都很少明说。男人嘛，因为神秘才有魅力。

很多朋友都曾和她一样，听到他不正面的回答而笑讽他，责备他这种人不够坦诚，不会有真正的朋友。而欧阳却偏偏乐意这样的打趣，总是自傲地告诉他（她）们，说他有一个“钢铁”一样关系的朋友，那关系甭提有多“铁”了。然后，他就有的没的描绘一番，几乎连他自己都相信了，他有那么一个红颜知己，不管转身、后退还是前进，她都在他的身边。只是有的时候侃着侃着，就笑不出来，无言了。就像一个舞台剧，正演到高[chao]时，突然断电了，接着就是一片漆黑。

今晚，在和“芷若婵娟”再次侃谈时，欧阳故意卖了关子，然后告诉她说，他的那个“钢铁”红颜知己叫“晓雪”，还重申了会是他永远的朋友，永远不离不弃的那种。笑谈到这儿，半天没见“芷若婵娟”的回话，在秒针的嘀嗒声里，欧阳似乎听到了叹息声。突然，欧阳的心也一紧。望着夜里刺眼的屏幕，那一刻，寂静是一潭冰冷的湖，而欧阳是那湖面上漂泊的唯一的寂寞的船。

半响后，屏幕上出现：是吗？那真的恭喜你啊，有那么一个红颜能为你做到如此，你应该感到幸福，是个幸运儿。

接着她发来一个图，有这样一段文字：

“相识是最珍贵的缘分

思念是最美丽的心情

知音是最完美的深交

知己是最贴心的默契

你是我生命中最美丽的相遇”

直到互道晚安时，平日里锋利的“芷若婵娟”，话语中都有些苍白。欧阳心里很清楚，有些人、有些思想注定在夜里漂浮，有些快乐注定在一种颓废的氛围中迸射。所以，痛苦是必然的，恰恰是痛苦对于人的生命才具有指导性。

此时，那个写着“晓雪”字样的啤酒瓶在欧阳手里晃动着，挣扎着。欧阳若有所思地看着光洁的瓶颈上反射出的褐色脸孔。仿佛看到一只深秋的蝉正从枯糙的树干滑落。翼随风摆动，心却早已空旷。欧阳想，曾经我是一个多么害怕寂寞的人。现在又多么寂寞。

如果“芷若婵娟”是“晓雪”，“晓雪”是“芷若婵娟”会怎么样呢？欧阳的眼睛微微地眯起来，他不明白，自己的思想在经历过喧嚣后怎么会越来越愚蠢。

之所以叫她“芷若婵娟”是因为她总说，做女人就要做《倚天屠龙记》里的周芷若。女人一定要学会柔里带狠。那种孤芳自赏的高傲气质是她所欣赏的，却又对周芷若受情感困扰的犹豫失控而不屑。恨极了“天若有情天亦老，此情说便说不了，说不了，一声唤起，又将春晓”。

而在欧阳心里，这样的她是不快乐的。并不是她的善良本意，一定是有所经历才会毅然决然。所以，他给她加的备注里又多了“婵娟”两字，多少有些期许的意味。希望避开纷扰，她是梦有所成的。

今晚，沉默的那一刻，他真的想告诉她，“晓雪”是他的朋友不假，但也是他的杜撰，只是他深夜里至爱的一种啤酒品牌，仅此而已。

然而，他终究没有说出口。欧阳知道陌生里的欢喜总是给人狂野般的激情，没有激情再好的聊友也索然无味。可是他又厌倦了虚幻，那种断掉电源后的荒凉，真的透着一种蚀骨的冷。

如果“从此陌路两相向，从此深情难以堪”，会是什么样子呢？谁又会如“晓雪”这般默默地，体贴地陪伴他呢？

我想我可能疯了，最近疲惫的有些脆弱了。欧阳摇摇头起身去关了电视。准备上床睡觉。手机响了。

是郑源的《爱情里没有谁对谁错》，是专门为她--那个给了他痛与乐的女人设置的再熟悉不过的曲子。这铃声，让欧阳浑身一颤。怎么突然这么晚来电话？欧阳紧张地接听着。

睡了吗？没有。哦，我就猜到你可能没睡。怎么这么晚打来电话？出什么事了吗？没有。是这样的，孩子要开学了，她这两天有点感冒，也不太高兴。我想，如果你有时间，陪她带她玩玩，可能会好些。

哦，是这样啊。欧阳悬空的心终于放下了。好的。那我明天一早去接她。

……

你还好吗？她问欧阳。

还好。没什么事。

哦，那，那，那我挂了。你，你别总是熬夜了，对身体不好。

嗯……你，你也是。记得按时吃饭。

挂了电话。夜幕愈加沉重。

欧阳又起开了一瓶“晓雪”，把“她”握在手里。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