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也真是的，整整的一个冬天，不管人们多么的期盼，就是不肯飘下一片雪花。有人说十几十年不遇，也有人说是百年不遇。不管是多久不遇，留在人们心中的多少有些鼠年的凄惨。

开春了，一切似乎都在按照宇宙的法则运行着。不过大地干裂着，人们的心依然还是悬在半空，总也落不下来。尽管说鼠年去了，可是鼠年里留下来的景象似乎却也延续到了牛年。尽管人们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这个据说可以牛气冲天的光阴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世界的故事总是给不了人们欣慰。

开年应该有新气象，不管是拉动内需，也不管是股市反弹，还有许多谁也想不到的各种好事，唯独苍天依然如故。我生长在农村，就是今天仍然还在和这片热土交流着。看到大地干渴的样子，我就觉得上天有些太过吝啬和残酷。

也许大自然就是这样，也许它真的没有灵性。尽管我们天天可以在媒体上看到这里抽水灌溉，那里截留蓄水，但是给人们留下的感觉就像是梦中的浮雕一样，说是存在，只能眼观，说是虚无却又在眼前。

眼看着就要春暖花开了，突然老天爷像有了恻隐之心，天气在一瞬间乌云密布，而且还刮起了冬天那种味道的西北风。听天气预报说，全国都在降温，而且伴随着小雨夹雪。尽管只是预报，可我的心里还是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湿润。如今科学发达了，天气预报很准，我想这回上天总算给大地有了交代。

傍晚时分，天上真的落下了小雨。也许干渴了整整的一个冬天，我站在院子里久久的不愿进屋。虽说雨滴很小，飘落到脸上的感觉也是微乎其微。可是心情不一样。尽管西北风还在呼呼刮着，我却已经感受到了大地土香的味道。

“下雨了，你怎么还不进屋？”妻子大概觉得我在外边呆的时间久了，就在窗前说：“那么大风，你也不怕感冒了？大夫不是说你千万不能感冒吗？你这是……”

“再呆一会儿。”我朝妻子做个鬼脸：“我替大地谢谢老天嘛！”

呆了多久我不知道，最后是妻子来到院子把我硬给扯进屋子：“我说你神经病呀，真感冒了，血糖又升高，到那时候是不是又要害人。”妻子没有私心，特别是到了我们这个算是不惑的年岁。

进到屋子，我没有舍得把脸上的雨珠抹去，我是想让它化成水雾，为我干燥的屋子增添一丝润气。晚上我躺在床上，努力在听着屋外的动静，可是除了风声，别的什么也听不见。不知道为什么，一点小雨竟然勾走了我的睡意。平日我很少有失眠的情况，可今天怎么睡都没有办法让眼睛闭上。

大概是过了午夜吧，我发现不刮风了，因为院子里的那棵山楂树没有了声响。说来也怪，风停了，我却有了睡意。似乎就是在一瞬间，我便被周公招收唤去……

等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妻子在客厅里喊着：“好大的雪呀！真漂亮。”我一听下雪了，也来了精神，赶忙穿好衣服，跑到院子。好家伙，飞飞扬扬，飘飘洒洒，漫天飞舞，甭提让人心中有多快活……

也就一个冬天没有看到雪花，可这阵子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久违的亲切。我尽量把头仰的老高老高，总想让雪花亲吻我的肌肤。院子里的山楂树梢上也已经被雪花亲吻着变成了洁白。虽说院子里没有落下多少雪花，可是墙角留下的雪花还是给了我无穷无尽的遐想……

“都春天了还下这么大的雪。这老天也真是奇怪死了。”妻子也爱雪花，这阵子也不再关心我的身体，也不怕我感冒什么的。也是在院子不停地转圈圈：“看来牛年还就是不一样。说不准牛年真的会有好事情。”

“看把你乐的。”我嘴上这样说，其实我的心里也是开心乐的不行：“这是春雪，你懂吗？老天爷觉得一个冬天没有雪花，对于人间来说总是一种不完全，总是一种不和谐。所以今天醒悟了，看来人间还是有引力的，人间的故事总还是有美妙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好在是和妻子交流，我是个什么货色，她二十年前就已经知道了，所以这阵子说什么已经无所谓了，只要开心就成。

“春雪？”妻子大概让我这个名词给弄糊涂了：“我听说过阳春三月，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春雪。看来今年会有新气象的，春雪这么美，也许它在给我们人世间昭示着什么。对了，你不是整天在研究《易经》吗？你说说这之中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玄机？”妻子大概也是被乐坏了，这会儿竟然想用精神世界里的不可知论来述说春雪……

“这和玄学没有关系。”我说：“春天里的雪就是春雪。就这么简单。怎么，你感到什么了？”

“那冬天的雪就是冬雪了。对了，还有夏天，难道夏天下雪就叫夏雪不成。”妻子把嘴一撇：“我就是想知道你此时的感受，你怎么突然变得吝啬起来了。过去你可不这样的。难道说，一场春雪会让你连老婆都糊弄吗？”

“这是哪跟哪呀！”我知道妻子是在戏谑，面对突如其来的春雪，放在谁身上，这会儿都会有些变态，都会有些忘乎所以：“告诉你，夏天下雪就不能叫夏雪啦！”

“哪叫什么？”妻子瞪大眼睛，好像哥伦布就要发现新大陆一样，说是好奇，倒不如说是呆喜。

“窦娥冤。”我说。

“你……这么好的风景里，你怎么说这个典故呀，我看你是……”妻子不乐意了。妻子毕竟是女人，不是我要说女人的什么不是，只是话赶到了这里，其实女人就是雪花，不管是冬天里的雪花，还是春天里的雪花……

“不说啦！赶紧吃饭，我一会要去郊外赏雪，难得遇上这么一个机会。要知道，一个冬天可是把人给憋坏了。”好在我对早饭的要求不高，吃了一个煎炸鸡蛋，喝了一杯牛奶，我就出了家门。临走的时候妻子叮嘱我，早去早回，别跑的太远。早晨没吃什么东西，小心低血糖了。最后给我的口袋里塞进几块糖和饼干。

因为是春雪，尽管从上苍前来潇洒自如，可是亲吻大地之后很快就化作雨水浸润进黄土大地之中。早在郊外，果树身上被白雪厚厚的裹着，可大地间却是是有是无。我走在田垄上，远眺天边，雪花好像不像冬天那么欢快，可能是气温回升的缘故，雪花比冬天里的雪花下落得要快许多……

旷旷的原野无人，只有雪花尽情的释放情怀。不知不觉我竟然走到儿子玩耍的山坡。这时我发现山坡下不厚的积雪上留有新鲜的脚印。怎么，这里有人来过？我顺着脚印望去，前边发现了几个男人的背影……

“你们是……”在这么美妙的情景中相遇，虽不认识，但也感到格外的亲切。

“我们在撵兔。大雪天野兔爱出来觅食，容易被撵到。”其中的一位看起来是他们的头儿的小伙子说：“憋了一个冬天，我们的狗都有些不耐烦了。想着今年完了，没想到昨夜竟然还能下雪，看来老天爷也有造化呀！”

“撵到兔子了吗？”我没有接他的话。

“一经发现兔子的脚印了，就在前边，要不然我们一起玩玩。人多了热闹。”小伙子向我发出邀请。正好，最近大夫总说我活动太少，要加强锻炼，今天遇上热闹的事情，那就疯上一会吧。

“好吧。”就在我话音刚落，就有人喊发现目标。几只细狗（专门用来撵兔的狗）这时就像离了弦的箭，全都冲了出去。我们几人分工，开始从不同的方向向野兔的地方开始围拢。雪下的很大，不过这阵子我已经顾不得赏雪了，跟着大家开始搜索前进……

只有几分钟，三只细狗就叼着野兔跑过来了。看来它们都是一些训练有素的畜生，来到主人跟前很是有些耀武扬威。这时我发现其中一只野兔还没有毙命，还在狗的嘴里拼命的挣扎着……

这时只见刚才和我搭话的小伙子熟练的从狗嘴里取下野兔，用手野兔的前腿狠劲一折，只听嘎巴一生，野兔的双腿被折舍了。雪白的腿骨都从灰黄的毛皮中伸了出来……，鲜血洒落一地，把我们脚下的积雪染成了红色……

“太残酷了。”我说：“你还不如结果了它的性命呢，那样兴许还能好点。”

“你不懂，让它迟点断气，将来肉会很嫩的。”就在小伙子还准备再说什么的时候，突然又发现了猎物。还和刚才一样，细狗当头，他们在后，又开始了新的一轮的围剿。不过这回我没有去，看着还在雪地里挣扎的野兔，我蹲下身……

我从口袋里拿出妻子给我的无糖饼干，放在野兔嘴边，我没想到，野兔竟然吃起来……

我的心紧紧的收起来，不知为什么，有些后悔今天出来。野兔的腿一直在流血。我知道它活不了多么一会儿，可看到它眼角渗出的不知是泪水，还是雪水，我真的有些受不了了……

我起身想走，可野兔又开始挣扎，看来它是到了生命最痛苦的时刻。我真的不忍心再看下去。可是这时我却迈不动脚步。野兔也挣扎，血流的越多，不大的一块地方，已经几乎全被鲜血染红了……

雪还在下，可是地上的雪却越来越少，也许这就是春雪。过去我听人说有个《大雪无痕》的电视剧拍摄的不错，可惜我没有看过。今天，面对春雪，我不知怎么，也有了一种心灵的萌动，难道春雪不也是无痕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