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我,是很喜欢过年的。每每离春节尚有一个多月的时候,便开始吵着向父母要各种东西,好吃的,好玩的,新衣服,等等等等。之前的我,每逢大年三十,精力都异常的旺盛,年夜饭,饺子,烟花,春晚,凡是春节该有的,我一样不落,通宵达旦,乐此不疲。
小时候,烟花爆竹是我的最爱,而不同的玩法,也带来了不同的快乐。
朔月天黑,风高寒疾,人影莫便时分,便是出击的最佳时刻。朋友几人也好,一人独往也罢,总之,目的是明了的,手段是利落的。
闪光雷破空而出,在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撞击着楼上邻居的玻璃窗,然后便是轰然巨响,或支离破碎,或铿锵嗡鸣,虽莫衷一是,但声音之美,天籁岂能抵其万一。架好一支自制的迫击炮,点燃——发火。闪光雷点燃之后,我们几个小朋友就迅速离开现场,趴在一个更为隐匿的角落里,看着火药与玻璃相撞的场景,火光冉冉,惊虹曼妙,绚烂多姿,得意之至。这个时候,楼上的那家倒霉鬼是绝不敢开窗谩骂的,因为他若开窗,闪光雷必射向屋内,这种惨案,任谁也不希望发生。待火药即将耗尽,我们便拔腿而逃,寻找下一个目标,休去管身后恶毒的谩骂。
除了闪光雷之外,魔术弹也是我们常用的武器,但二踢脚我却是从来不用的,因为觉得那东西太过危险,太过缺德。现在想起这些往事,仍对自己当年的仁慈之心暗自佩服。
相对重型武器来讲,小鞭、烟花、钻天猴也各有独特地风味。火药烟花虽无响声,但因其设计独特,完全可以用来当电焊使用。小的时候的我,便在母亲的教导之下,练习烧过我家的纱窗。母亲当时觉得烟花很好玩,便给我一支,自己拿一支,然后对我说:“看妈妈教你个好玩的。”之后便对着院子里的旧纱窗开工,结果烧出个“十”字,然后很得意地教我,但令母亲后悔的是,她烧得是没用的旧纱窗,而我学了之后,便烧了家里的新纱窗,为此,母亲还向父亲检讨她的过失,现在想起来,真是有趣。
钻天猴的用途和闪光雷差不多,无非就是瞄准高楼层的玻璃射击,新意不大。小鞭的用途其实很好玩,每每和同学几人,带上满兜的小鞭去往大地,放荒加放鞭,都很有趣。曾经有一次,我和两个小朋友去大地里放鞭,结果看见一个非常大的柴火堆,当时我们就想,这家伙也真搞笑,放荒就放荒被,还非要码得整整齐齐的,码了就码了呗,他还不点燃,于是我们就决定,干脆再做一次好人,结果帮他点燃了那一堆非常高大的柴火堆。火光乍现,鞭鸣声声,好不兴哉。结果,高兴之后,便是扫兴,远方不远处,有一人厉声疾呼,边跑向我们,便谩骂着,出于本能,我们拔腿就跑。后来回忆起此事,我们才醒悟,人家将柴火码得整整齐齐,根本就没有放荒的意思,只怪我们心肠太好,乐于助人习以为常,才会妄自判断人家的心意。最后,我们边跑便决议,不可直接回家,于是便兜了一个大圈子,然后便分散诀别,各回各家,此事誓不提起。
后来,我渐渐地长大,亲眼见着昔日在一起玩的小伙伴一个个地被鞭炮夺去了肢体,夺去了快乐,夺去了生命,而在这残忍的历程中,我也对火药的威力认识得越发清晰,所以,我开始恐惧。就这样,又过了几年,我开始彻底戒除火药类玩具,改而好食。
小时候,每逢春节,兴奋非常,通宵亦不眠。大年初一,便给父母拜年,然后得到压岁钱,然后又被母亲骗走压岁钱,嘻,真是伤脑筋呢。
多少年啦,我早已对春节没有了昔日的感情。我不再放鞭炮,不再拜亲戚,不再访邻里,只是安安静静地陪着父母,自自在在地,暂离纷扰红尘。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其实根本就不必认识那么多无聊的人。断绝乱七八糟的亲戚,断绝兴趣不投的熟人,断绝劳心伤神的邻里,断绝熙熙攘攘的世界。有些人早已离去,有些人早已疏远,剔除虚伪的纠缠之后,真正所剩下的人,不多。我真正在乎的亲人只有四个,父亲,母亲,外祖母,还有我那个身患残疾的舅舅。同亲人一样,朋友也是无需太多的,几个开心之人足矣。
今年过年,阴历腊月二十七才到家,一进家门,我便说出一句惯用地话语:“妈,我饿了。”母亲微笑道:“你不是经常说,外边的东西好吃嘛,怎么还饿?”“呵,其实外面的东西不好吃,没你做的好吃。”言罢,我放下东西,脱去外衣,为吃饭而最后洗漱一番。母亲一笑,转身进厨房做菜去了。厨房里炊烟袅袅,母亲在前边做饭,我在后便指挥。母亲说:“你就等着吃吧,你那点本事我还不知道,连鸡蛋都炒不好,还指导我。”我却不理,依旧指挥道:“放盐,你看油多了,不对不对,放葱花,你看油又少了吧,尽量少放油,还得把菜炒熟,考验你技术的时候来了哦。”母亲不屑道:“照你指挥那样,这菜还能做熟啊。”这时候父亲也进入,站在我后面,也随声附和地开始指挥母亲做饭,母亲大声道:“吵什么吵,厨房就这么点大地方,你们都进来了,你看,我连转身都费劲。”父亲嘻哈一笑,道:“这不是监督你嘛,好让你技术越来越好。”我也接道:“对呀,我们帮你把关,保你将来成为国家一级大厨,你也参加比赛去,拿个金牌什么的。”母亲炒菜故我,头也不回,损父亲道:“你挺大的人了,也跟孩子学,凑什么热闹,赶紧出去,这么大点地方都被你添满了。”父亲很不服气,道:“儿子还进来了呢,我为什么不能监督你做饭?”母亲甩来一个不屑的眼神道:“他是我儿子,你是我儿子吗?——要不你也给我当儿子算了。”然后哈哈地笑着。不待父亲说话,我便抢先对父亲道:“妈说得对,我是他儿子,要不你也给妈当儿子,那你还得跟我叫大哥呢,叫了之后,你便正式拜入师门啦。”我得意地笑着。母亲嗔笑道:“对对,你跟他叫大哥,也是我儿子啦,怎么样?”父亲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母亲,很无奈地转身出了厨房,临出去时还道:“哼,有其母必有其子。”父亲出去后,我便对母亲道:“妈,有其妻必有其夫。”母亲嘿笑道:“没大没小。”就这样,晚饭过后,便等待着赵本山的小品。
时间该死,岁月恶毒,不久之后,便到了月圆之夜,我也只好凌虚驭空,重返大连。上班总是不好,没有在家里悠闲自在。若我有神力,定将此刻停留,永永远远。
—— 一剑知秋于大连 2009.2.25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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