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认为也算在社会上混得如鱼得水，总觉得过了不惑之年许多，世界里的来来去去总能知道个一二。可是最近的一件小事竟然让我彷佛掉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有时候觉得连生命的感受都不知道是真是假。

父母住在家里的楼上不方便，还是妻子出的主意，让位二老专门修建一套单元，这样生活起来就方便了。开始父母是不同意的，觉得我也不是什么大款，如今搞建筑那是要大把大把的钞票。父母的心思我知道。但是我想，人这一生就是这样，如果在生命的感受和传承中都弄不清楚什么会让人留下遗憾，那不枉活一生。

做通了父母的工作，我就寻思着怎么修建了。还是妻子提醒，让我去找搞建筑设计的老同学帮忙。按照老人生活的习惯设计一套相对舒适的房子。于是我去找了老同学，老同学使我们这方很有名气的建筑设计师，县里许多标志性建筑都是他完成设计的。

见到老同学，我说明来由，老同学是满口答应，让我一周以后来取图纸。看来事情比我想象的要简单许多。是在年初，单位里事情也多，中途我又去省城开了几天据说是为拉动内需做贡献的会议，海吃海喝了一周。当我回到家，妻子说老同学已经打过好几次电话了，让我去拿图纸。

从省城回来的当天晚上我就去了老同学的设计工作室。别说是老同学，这些年我还是第一次去他的设计工作室。进去一看，还别说，有点设计家的味道。老同学看见我先是一顿埋怨，说最近他的活多得不得了，可我叫都叫不到场，真的是谱摆的有点大了。

也就是老同学能发这样的牢骚。我一边陪着不是，一边从怀里拿出一条软中华放到他设计的案板上：“好了，你就别批评我啦。这些年我走到哪里都是被批评。心想牛年来了，说什么也要改变一下面貌。前几天我不就去省城开会了。要知道，我到这个单位快八年了，还是第一次出外开会。”

老同学扶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拿起软中华说：“别说废话，就这个东西还算有些意义。不过老实说，这东西是你自己买的，还是别人送的？如果是你自己买的，我就笑纳了。如果是别人送的，我可不要，我怕抽出癌症来。”

老同学当年就是我们班的高材生，后来读了同济的建筑设计。按说他是完全可以留在大城市里一展风采，可谁知道他是哪根神经出了问题，找了农村姑娘做妻子，就为这个，他执意回家乡做贡献了。大概是做业务时间长了，说出的话总让人觉得和今天的社会格格不入。如今抽条软中华算什么，人家连姑娘都可以随便睡，动不动贪污国家的钞票动辄就是几千万甚至上亿元。

“好了，你别管是从哪里来的，到了你这里就是你的了。”我说：“整天给人家设计高楼大厦，我都弄不明白，就你现在的思想怎么能设计出符合时代潮流的建筑来呢。”我是和老同学开玩笑。

“那不行！因为你是给老爸老妈设计住所，我也是加班来做的。所以……。对了，按照你的逻辑，如今的建筑设计还要把社会的饿庸俗理念也贯穿其中？这是什么逻辑呀！”老同学知道我是戏谑，所以也跟着玩笑起来：“我说你小子都已经让社会给侵染的人鬼不是了，还有什么资格谈论社会的五花八门呢。”

“我怎么啦？我好歹也是个局长，吃饭坐车都是主人给管着。就是这次去省城开会，拉动内需也是主力军，人家会上还专门给发送了消费券。告诉你，就是叫个小姐上床也能用的。不服气？告诉你，当你社会，不服气的事情多了。不服气有什么意义呢。我劝你还是随大流走吧，别整天沉浸在你的图纸中间，别总是纸上谈兵。”

“你……们……”老同学把这两个字拉得很开，似乎中间有什么话要说：“我看中国就是让你们这些人给折腾的面目全非了。好了，不和你扯淡了，我们还是说点正事吧。”老同学说着从案头拿起一张图纸：“这是设计图，面积168平方，砖混结构。按照你的要求，我对室内的生活设施做了专门的改造设计。你看看还满意不。”

“我懂什么呀，同济大学建筑专业的高材生搞的的设计，我还有什么能不满意的呢。”我说：“你们看造价是个什么概念。玩笑归玩笑，老同学的经济实力你是知道的，别用大款们的眼光来设计就行。”

“你小子总算说实话了。”老同学笑着说：“这个因素我考虑进去了。还好，今年钢材和一些建筑材料都掉价了。我大概算了一下，每平米不会超过七百元的。”

“什么？七百元？你是不是搞错了？”我瞪大眼睛看着老同学，如今物价飞涨，县里的商品房已经卖到每平米一千九百元了，怎么可能自己建造只有七百块钱一平米呢。

“不会错的。你是嫌多了？其实有些东西还可以在推敲的，把造价控制在六百元一平米也是能做到的。”老同学看来是误会了，还以为我觉得价格太高呢。

“不是，我是觉得怎么会这么便宜呢。县上的商品住宅多少钱，如果按照你的这个标准，那开发商不是赚老鼻子了。”我说。

“你说的是这个呀！”老同学一听全明白了，仰头大笑起来：“别看你是局长，这下外行了吧。看看社会上的那些富豪排名，那个不是地产开发商呢。社会现实就是这样，不是你我说了就能管用的。今天我们只说咱们怎么修建，其他的就留给社会去讲故事吧。”老同学不愧是名牌大学出来的，说到这里，我才觉得原来老同学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

“不说就不说了。”我说：“你身边有建筑队吗？你给介绍一个，免得我到处乱跑。再说我也不知道行情，让人家宰了还不知道。”

“好吧，我给你介绍一个工队。马上就联系。”老同学说着拿起手机：“这在你们公务员里叫什么？对了，叫现场办公。”很快他联系的工队头头就来了。进门给老同学也是拿着一条软中华。大概是看我在当面，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他也是多心了，如今的社会，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

“这是我的老同学，他要给父母行孝，准备建造一套168平米的单元房，你给核算一下需要多少工钱。”老同学说完看看我，然后接着说：“少赚点，我老同学别看是个局长，可是经济不像有些局长那样。”

“知道。”工头说：“这有什么好算的呢。就按一平米168说吧。新年开始，我们都图个吉利，你看……”

其实我最近也一直再打听，知道社会上的工价已经到了一平米190元。看来老同学给引荐的工头还算是个实在人，没有给我玩虚的。

“再少的。我看158就可以了。”老同学说：“做人做事都一样，不能干什么都把钞票看得太重。一次接触，就权当交个朋友嘛。”

就是老同学这句话，我们就算成交了。工头走了，屋子里就留下我和老同学两个人：“今天多亏你，要不然一平米少说我的多掏三十块钱。看来这社会也不全都是钞票说了算。对了，你的设计费用怎么算？”

“什么？我的设计费用？别扯淡了，想寒碜我呀。告诉你，刚才的168里就有我10块钱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工？”

“随时都可以。”说完正事，我的心里还是有着许多的不明白：“你说建筑成本本来不算太高，为什么出来的成品房价格会那么高呢？这其中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原因？”这是我是真心请教老同学。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老同学问。

“知道还问你，那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嘛。”我说。

“如今衡量价格不能光看实物价格，有许多因素也是定价的不可缺少的部分。用你们这些公仆的现实据个例子吧。我听有人说，一个局长少说也值十几二十万。你说局长到底有没有价格呢？”

“这怎么能和建筑相提并论呢。这是一种社会的异化现象。我觉得不能用价格来进行表述。”我还想狡辩：“这只不过……”

“别只不过了，是不是价格先不去说，可是带来的实际意义就是如此。如今做什么都不容易。就说房地产开发吧，正常的国家税费一分不能少。但是要拿到批文却不容易。既然社会是市场经济做主导的，你说现在什么不是在交易中完成的？别的我不知道，就说建筑施工吧，现在的成本价大概是一平米150。如果你想揽到大的工程，最少需要投资出去成本的百分之二十，就这个数还算是正常的。弄不好还要比这个更高。也就是说，建筑一平米需要另外投资，也就是你说的那种异化什么的东西，最少三十元，你说说，这样下来价格是多少呢？”

“怎么会这样呢？”我听明白老同学的意思了。但是我心里多少有些想不通。因为最近金融危机，中国还要出台振兴房地产的举措。难怪许多平头百姓不乐意，很气愤，觉得这样是在为那些天晓得是什么人争利益。

“怎么不会是这样呢？”老同学把眼镜取下来接着说：“如今就是金钱社会，承认不承认都是一样的。尽我们知道金钱也不是什么坏东西，但是今天的社会却让金钱扮演了一个伟人和小丑的角色。你不知道，有些人为了金钱已经丧心病狂了，简直可以说都失去了人性……”

“你指的是……”

“现在其实什么都是明明白白的，可是我们有些人就是喜欢自欺欺人，也喜欢糊弄老百姓。明明房地产是暴利，今天却说步履艰难。明明老百姓都买不起房子，却还要说房地产是中国经济的主力军。你说这样的主力军和你们这些花着纳税人的钱的公仆有什么两样呢？消费券也能找小姐。也不知道这时候谁想出来的损主意。”

“不是拉动内需嘛！”我看不能再和老同学认真下去了，因为在认真下去，我们的社会就不光是社会的悲哀，恐怕人性也要跟着悲哀下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