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我满月的时候,家里人拿了一支笔、一张卷成笔状的元票、一根筷子摆在我面前,结果我抓了一支笔。家人有些失望,原本是希望我抓元票的,那是当大老板的象征。于是,冥冥中,真的就好像注定了我一辈子要与文字打交道。
参加工作后,我的主业是文秘,写的最多的是总结汇报调研经验材料。十年下来,估计不比我写的文学作品少。而且,写材料最枯燥无味,写的不是自己的思想,是别人的。你没写出领导的意图,文笔再好也会枪毙。文学创作就不一样了,是自己的情感结晶,是自己的生活感悟,是自己的心灵发泄。偏偏,文秘不得不写,文学只能是副业。在公安局那几年,好几次单位岗位调整,我总想离开这个岗位,哪怕去基层派出所当普通民警也比呆在机关强。可是,领导不肯放。理由是,我走了,单位的材料谁来写?去年,好不容易有机会调离单位,可是还是搞老本行。于是,我有些悲哀的感觉。难道,一手写文秘,一手写文学,是我的宿命?
既然是宿命,就认命吧。尽管如今两鬓斑白,成了年轻的小老头,但手头的这支笔是不能停的。好在多年的日积月累,厚积薄发,我在文学上还有些收获。喊我朱作家、朱老师的人也越来越多,拿文章找我“请教”的人也越来越多。这反倒成了我的苦恼。不是我这人没爱心不热心帮助人,更不是我摆什么臭架子,而是怕,一直不敢同别人谈所谓创作经验。一来实在是太忙,抽不出多余的时间;二来自己水平有限,作品虽然发表了不少,也出过两本书,加入了省作协,但惭愧得很,自己满意的没几篇,更算不上作家;三来我喜欢安静孤独,不赌不嫖,不喜歌舞,不爱热闹,业余时间很少在外应酬,基本是呆在家。上门“请教”的人多了,难免分神。上周有两个朋友,都拿了论文要我帮忙修改,而且要求三天内完成,因为得交上去。我当时手头有市委书记和一个副市长的讲话材料。拒绝两个朋友吧,伤了感情,毕竟是多年的好友,答应吧,又怕时间紧完不成任务。最后我只好给两人分别提了修改意见。结果,其中一个很不高兴。
怕被人请教,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我觉得自己是没有资格谈经验的。我的作品写法老,语言土,路子窄。从长篇到短篇从诗歌到散文,作品大都写的是乡土的东西,红薯一样,朴素得不能再朴素。因为我是属于泥土的,属于乡村的。因为我自己就生活在社会底层,我没有理由不关注底层的人物,他们的人生际遇和悲欢离合和我差不多,他们的痛楚就是我的痛楚,他们的欢乐就是我的欢乐。
还有,我创作的动机并不崇高,只是出于爱好。我生性内怯于心,外讷于言,进取心差,随遇而安。我写作,从不指望靠它发财,也不指望靠它入仕,更不指望靠它出名。我只是把我对人生和社会的一些思考写出来,在写作的过程挥洒心灵的自由,寻找一种精神主体的自我实现。我所写的每一个人物都是一滴水,我会继续写下去。也许加上我的汗滴和泪水,总有一天能汇成一条山溪,一条像故乡的十出九没那样的小溪,清清亮亮的。这就足够了。现在很多人在悲观地论及文学的边缘化、诗歌的边缘化,呼吁政府支持、社会关注。我认为,文学、诗歌都没有被边缘化,文学现在这个样子,反而是常态,而过去计划经济时代,文学赋予更多政治更能,地位是抬高了,却是很不正常的。
当然,如果你愿意和我成为朋友,闲暇时候,不妨一起坐坐,聊聊文字的艰辛,谈谈人生的得失。记住,是聊聊,不是“请教”。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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