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我节前太多情，承诺了向同办公室的师傅拜年，不然大年初一该是多么自由，完全用不着思想上背上沉重的负荷。并不是我不想给师傅拜年，自从工作以来，也算走过好几个单位，似乎都没有拜年的习惯，集体拜年、相互问候应是理想化的模式，可惜在我的经历中竟然没有赶上一次，只能羡慕人家的过年习俗。年前，我也曾问过同事：“我们单位过年有什么讲究和规矩？”众人都淡淡一笑，分寸自己掌握，反正多年来就没有人组织过团体拜年。既然大家都没有热情，我还激动什么，何况彼此互相往来都一年时间了，各自放松也好。　

年前的最后一天值班，办公室的师傅格外照顾，理解我，反正年底了，没有太多的事情可做，他就对我说：“单位没有多少事了，你还是回家看看，这里我在就行了。”当时，我就格外感动，总算友人理解我！几天来，我一直无法操心家务，夫人终日有意见，可是实在没有办法，工作的确太忙，业余时间，许多学生家长纷纷提出假期加课，几乎没有多少时间能呆在家里。我也曾提出请保洁公司来出面整顿家里卫生，夫人又不甘心。夫人对过年的意识还是很强烈的，总想着去采购年货，我根本顾不了那么多，随她去吧。现在终于等到机会了。“那就多谢了，过年时到你家拜年去。”“好啊，欢迎你来。”说出去就得兑现，这是我的做人原则。何况，还有好几个同学的父母也需要趁机问候一下，这几位同学、朋友乎没有时间回归故里，初一刚好可以一同去拜访一下。　

说来也怪，真正回到家主攻家务时，却似乎没有多少事情要做，被罩、床单早已在忙里偷闲中清理完，还有窗帘也是我抽空洗过的，蒸包子的面发上了。夫人却有她的理由，说我有福，家里的事情基本忙完了，我赶上回家歇息，却不断要催我出去采购年货。将过年看作疯狂采购确实不值得，我一直不主张过年买太多的食物，简单存贮一点，年后可以增添新鲜的，还不用看着剩余饭菜发愁，以往的教训还历历在目：一些高价蔬菜因出门走亲戚而变坏，许多食物来不及吃就悄悄变质。何苦呢，莫非年前的钱是天上降落的。我并不看重钱财，可是过分的挥霍确实不值得。尽管我极不情愿，还得冒着零下十几度的严寒，一趟一趟与夫人奔波在市场与家之间，真比上班累呀。直到除夕日，才停止了所有准备。　

忙完了采购，也弄得大家精疲力尽的，只有儿子最开心，乐呵呵地跑前跑后，随意吃个不停，电视随意看，学习放松了不少。毕竟才上一年级，懒得管那么多。真正闲下来后，就剩下忙整吃的。闲下来之后，似乎没有多少能力可以大吃大喝，尽管餐桌、冰箱里随处可见，但是没有兴趣享用，一顿下来足以饱一天，还是悠着享用的结果。看到摆那么多的吃食，真不明白过年整那么多干什么，过年确实需要要外出多走走，这样帮助消化。

进入新年第一天，人们似乎很少有时间的概念。也许习惯了规律性作息的缘故，很不适应周围现状对自己造成的反差，我亦然是按时休息，又规律性早起。不到八点，我就点放了开年的首串鞭炮，烧水煮熟了新年铰子。已经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四周还是很安静，根本看不到热闹的新春气象。我觉得似乎没有多少事情可做，电视没有兴趣去看，网络也很平淡，几乎都是一些对春节晚会的闲聊主题，向同学、朋友发几个新年祝辞。是该出去拜年了，至少对于健康极为有利。也许我太勤快了，路上并没有多少行人走动。正在犹豫，夫人的女同学敲门前来拜年了，想不到她的人缘还不错。看到她们谈得那么开心，我又插不上话，站在窗边向外望去，路上的行人渐渐多起来了，我也该兑现承诺了。　

“你们坐吧，我也要出去给人拜年了。”此时不离开还等何时，“你把儿子一块带上去。”　“带他干什么，往年带出去拜年似乎为拿别人的压岁钱，弄得我不好意思。”“你去拜年又有什么意思，过年就是给小孩子过的，人家就喜欢看到小孩子的天真烂漫。”我确实不想带儿子出去，“爸爸，我今天不要大人给的压岁钱。看我的表现吧！”儿子此时显得很懂事，我真拿他没有办法，带上看看吧。　

一出门，外面还真有种过年的味道，行人穿着漂亮的衣服，脸上呈现着舒心的笑容，偶然从角落传来阵阵鞭炮“霹啪”声，让行人还有几份紧张。人间难得的一幅清闲、和谐图，儿子跟在身后问个不停，似乎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有趣。许多似曾相识的人都友好地点点头，我也报以友善笑意回复别人的热情。忽然，在街道的拐弯处遇到了同学的父亲，“祝福叔叔新年好，快向爷爷问好。”我急忙轻点了一下儿子的肩膀，小家伙也算反应迅速，“爷爷新年好，恭喜发财！”同学的父亲十分兴奋，“小孩子真乖，几岁了？”我忙说：“叔出来拜年了，我只能就此向您问好啦！”同学的父亲忙说：“没关系，以后有空多到家里坐坐。”一桩心愿也算是实现了，带着儿子继续在街上走着。　

就在我们快到第二个校友门前时，我却有点犹豫。他家到底在哪个门栋呢？我似乎不记得了，自从这个高中兼大学的校友工作以后，大家就再没有见过面，他的父母退休之前，也曾拜访过几回，后来找不到他们的行踪。直到去年五月份，我又偶遇他的父亲，并提出过年去拜年。过年期间，没有人计较谁来拜年的，即使走错了门。凭着印象，我敲敲门，许久没有人来开门。没有办法，我拿出手机向校友的父亲拨电话，却没有信号，看样子，我并没有走错门，只是他们没有在本地而已。儿子似乎很失望，“爷爷奶奶又不在家。爸爸，我们还去哪里？”　“让我电话联系一下。”我试探着向同事打电话：“给师傅拜年啦，祝福你新年好，我快到你家门口了。”“谢谢，新年好。真不凑巧，我刚刚有事出门了。”看样子，今天的拜年计划彻底落空了，回家也没有多大意思。“爸爸，咱们回家吗？”“走，我带你上二道渠上看看。南方人过年讲究吃年糕，意思是步步登高。今年我们登高如何？”儿子显得很高兴，中午的太阳暖洋洋地照耀着大地，与前几天相比，简直找到了阳春三月的温暖。　

一道厚实的围墙成为隔离都市与乡村的分水岭，走出简陋小门，眼前就是广阔的田野，庄稼地沿围墙向东西两侧伸展着，从南向北望去，原野呈阶梯式缓慢升高，到几百米的顶端才是一望无际的平坦开阔地。日常在匆忙中奔波着，竟然使自己完全隔离在真空之中，忘却了什么养活了自己。现在终于要融入久违的大自然怀抱。远离喧嚣浮华的都市生活，莫名其妙得感到一种解脱，该彻底放松了，忘却所有的尘世纷争，尽情呼吸着纯朴的乡土气息。走出去没有多远，感觉就不一样，这里真安静呀。“霹霹啪啪”的鞭炮声渐渐疏远了，我完全陶醉于大自然的宁静之中。这片天地似乎只属于我的。　

沿着弯曲的乡间小路向上攀登，虽然缓步前行，我却慢慢地感到有一丝热气布满全身，我回头问儿子：“累不累，要不要歇息一下？”“我不累，上去后，就回家好吗？”儿子似乎并不喜欢宁静的田园风光，我回头看去，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升高了一百多米。“你回头看看，我们够从这边回去吗？”在我们身后不远处，有一个老人正在溜狗，两只半大的小狗，还叫个不停，于是我借题发挥，让儿子放弃走回头路的念头。“爸爸，你说咋办，我们还能回家吗？”“当然可以，只要我们一直向前走，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此时，儿子觉得什么都好奇，不住地问这问那。“爸爸，这些荒草下的土洞是什么？”儿子对周围鼓起土包下的洞产生了兴趣。“这是狼窝？”“这里还有狼？！会出来吃人吗？”儿子有点害怕，“这些土洞过去是狼窝，不过在几十年前都没有人见到狼了。”　

中学时期，我也曾在这里背书、散步，情景确实不一样，那时的树木可多，田间地头都是参天的杨柳，宛如一道屏障保护着我们的空间。而现在，一切全变了，成片的庄稼地，零星的矮小果园点缀其中。由于连续两个多月的干旱，农人们早已对上苍失去了信心，不得不想办法浇灌干涸的庄稼，也许太缺水了，因而逮住机会灌溉得很透彻，麦田就有几分泥泞的感觉。冬末春初的果园毫无生机，光秃秃的枝条不力地垂着，庵棚的门孤独地紧锁着，曾经是看园人的生活空间忍受着几多寂寞和辛勤，只为秋天才迎来收获的喜悦。“看，这就是果园，我们吃的苹果就从这些树上采来的。”“一个苹果要长几天？”“近一年时间。农民伯伯要在果园中拔草、打药，忍受日晒、雨淋，可辛苦了。”儿子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不住地点头。　

我们终于到达二道渠，所谓二道渠不过本地人特有的命名方式，由于灌溉渠从最高层阶梯下绕过，与灌溉渠平齐有一条二、三米宽的通道，上方的平台阶梯并不高，大约只有五米左右，举目上看，平坦的庄稼地就在行人头顶上，以此向北延伸是几十公里宽的平坦地域。转身回头，眺望曾经生活的都市，确实有种亲切感。就是我们的生活空间，掩映在林木、草坪之中，有点象棋盘那么有序，的确不错。也许正值春节期间，居住区始终罩着一层灰濛濛的雾，虽然天空晴朗。“这儿好高，都比楼房还高。”儿子可兴奋了，“你看，邮局的发射塔有我们高吗？”我补充了一句，“爸爸，咱家能看见吗？”“不能，离得有点远，那边位置也不高，当然看不见。”“以后，我们不来这里好吗？”“为什么？”“爸爸，我怕这里的渠太深了，两边又那么滑，万一掉下去咋办？”“只有走路小心，就不会有事的，你听过有人掉下去的事情吗？”　

“爸爸，你看农村真脏！”一堆堆五颜六色生活垃圾吸引了儿子，难怪他产生了误解。“这不能怪农村人，这些垃圾大多不是他们的东西，是从我们城来的。不信你看，废旧玩具，还有废旧瓷片。”“看废旧书包，还有电池。”儿子居然补充个没有完，一种负罪感浮入心头，好在我不再从事过去的业务，不然该痛心疾首到何时。“活垃圾的产生得太多，而目前处理能力又很有限，只能暂时堆积放置。”“啥时能够处理完这些垃圾呢？”“等你长大后，也许就可以了。你好好学习，用知识来解决这问题吧！”还能说什么，垃圾围城是我曾经疾呼了多年的心痛，可惜从根本上重视的人并不多。我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但愿在他们这一代能够解决生活垃圾吞噬田野现象。　

不知不觉，我们就到走到了一个分叉道口，从这里下去穿过一个城乡结合的村子，就能返回城区。儿子就盼着这个，的确顺着这个斜坡下去就可以结束我们的此次乡村漫步。“下坡需要爸爸扶你吗？”“不用，老师说过上山容易下山难，下坡是不需要人来扶的，只有慢慢走就可以下去的。”真想不到小家伙懂得还真不少，此次登高确实收获非浅，拉近了与儿子的距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