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来到,风和日丽好踏青。
漫步在耒水河畔的山林,脚底下再也踩不着半片落叶,古城耒阳的新颜尽收眼底,一栋栋摩天高楼拔地而起,一辆辆宝马奔驰互相竞逐。生逢这样的盛世,面对这座属于的中等城市,我的心居然没有半点自豪感。不知道是不是我患上了神经衰弱,近来对一切事物总是莫名其妙的伤感。常常感觉自己夹杂在富人穷人之间,非但汽车高楼美女情人与我无缘,就连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都很难。
童年,看见日升日落,草长莺飞,总以为三十五岁是那么遥远,就是用所有的手指和脚趾数加起来还计算不完,没想到,昨夜还停留在小学的欢笑里,清晨醒来,我已跨过三十五岁的门槛。古人云,三十而立,可我看不到什么而立景象。人到三十五,个子还是和二十岁时一样瘦小,皮肤还是和二十岁时一样黝黑,性格还是像二十岁时一样率真,既没有同龄人的发福,也没有同龄人的世故。春节里遇到两个多年未见的中专同学,他们见到我很惊讶,说我怎么总是不老。我嘿嘿笑着,心里却明白自己不再年轻。近年来,我越来越不喜欢热闹的环境,平时尽量谢绝社会应酬,宁愿蜗居在自己的书房,过着平静的与世无争的生活。一位文友曾经问我,你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不唱歌跳舞不找情人,不会觉得枯燥无味吗?趁着还年轻,该享受享受了。我摇摇头,我已经习惯过一种宁静的生活方式。
一个人打从娘肚子呱呱落地起,要经历好几道槛。一岁是从婴儿到幼儿的槛,三岁是从家庭到幼儿园的槛,六岁是从幼儿园到学校的槛,也是从幼儿时期进入童年时期的槛,十二岁是进入青春时代的槛,十八岁是进入青年时期的槛,四十岁是进入中年时期的槛,六十岁是进入老年时期的槛。此后,还有所谓七十三、八十四两道槛,过了就能长命百岁。在这百年里,有一个年龄其实是最尴尬的,那就是三十五岁。
人到三十五,之所以尴尬,是因为说老不老,说少不少。老了吧,按照现在国际惯例划分,还属于青年,没有中年人那种成熟的魅力。年轻吧,一眨眼就要踏进中年的大门,却没有青春年少的清纯、朝气。这是一个只会感慨不会感动的年龄,一个只有伤愁没有愤怒的年龄,一个只会吻女人额头不会吻女人嘴唇的年龄,是走路越来越慢担子却越来越重的年龄。三十又五的人,家庭、事业、生活基本定型,很难再有大起大落。孩子已上学堂,笑眯眯地要你教他做作业,你顿觉天命难违;父母已经年老,惶惶地说:孩子,你陪伴我走完这段路吧,你顿觉人伦至上。于是,责任、义务就成了两道轮子,成天驱动你在劳作。“帘卷西风,莫道销魂,人比黄花”,就是辛劳之余的感慨。
三十又五开始走向衰老。两鬓开始长白发,视力日下,体力不胜当年。稍有寒风,鼻子就严重抗议。爬高楼,不到十层就气喘吁吁。记忆功能下降,偏偏爱怀念青春年少的时光,追忆童年的梦想。诗人庞德说中年乐趣无穷,其中一乐是发现自己过去做得对,也发现比十七岁或者二十三岁那年的所思所为还要对。人已彻骨,天尚含糊。岂料诗人比天还含糊!
过张飞索桥,夕阳西下,河面寒烟顿起,我突然生出好在河中央有杜甫公园,乃诗圣葬身之处。岛上有茂树,树上有鸟,树欲静而风不止,风欲静而鸟又鸣。风声、树声、鸟声,声声入耳。无车马之喧哗,独享自然之芬芳,感天地之精气,思人生之得失。青少年时,负笈而求学,朴素可爱,时获褒扬,嫣然而退,每遭呵斥,憨笑诺然;工作以来,或誉或毁,有所得,亦有所失,感悟冷暖晦明之世理。我一直以为,人之立世,当以梦想为首要。人之一生,或遭他人误解,或受他人嘲讽,然一己之梦想,却万万不能丢掉。
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这是我的一位先辈家门在三十五岁时发出的人生感慨。是啊,人生旅途,无论是十五岁,还是二十五岁,无论是三十五岁还是六十五岁,都无法留住时光的匆匆脚步。但是,我们可以留住梦想,带着梦想走完生命的每一天每一秒。
三十又五,有梦就有希望。
-全文完-
▷ 进入朱文科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