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清具体的年月，毛泽东说，在中国，农民的问题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这话是不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先不说，但在中国的历史进程中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十几亿人口的中国，百分之九十以上是农民，农民的喜怒哀乐应该是中国变脸的的基础。没有农民的背负青天的辛劳，说得再好，中国也将不会是中国。

也许是因为从小生活在农村，所以对农民总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情。尽管我们今天炫耀的是城里的花花绿绿，可是恐怕谁也不敢忘记农民就是中国存活的根。尽管现在的现实有许多我们读不明白，尽管我们在很多时候总是把农民挂在嘴上，但是真的到了总结历史的时候，人们总是觉得中国的农民才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阶层。

这些年我一直做着农村工作，一直和憨厚的农民们打交道。看着城乡的差异，有时候我的心里也感到说不上来的失落。不知道政治到底是个什么玩意，许多挂在嘴上的说法总是给人一种词不达意的感觉。谁都知道农民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可是面对父母我们却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孝敬。看着那种天上人间的差异，有时候觉得自己都有些不够做人的标准。

我有幸后来住进了城里，虽说也被称为工薪阶层，但是比起农民来还是不知道要好出多少。大概也是受社会的历练，大概是社会现实就是如此，当我看到被称为“公仆”的人面对主人无所事事，耀武扬威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什么是政治的说教，什么是政治的公平。看来这个世界除了自然法则可以令人无可奈何，社会的游戏规则同样可以令人不知所措。

我没敢否认，几十年的改革开放是中国有了不小的进步。如今的农村比起多少年前还是有了可喜的变化。但是这种变化如果用理性的思维进行度量，我们就不难发现，原来这个世界竟然是那么的不伦不类。父母总是被挂在嘴上的时间多，儿女总是在享受的空间里享受的多。

记得历史上有过记载，说李世民发现民众是“亦能载舟，也能覆舟。”尽管我们正统的历史观也说，人民才是创造历史的动力。可是面对现实，有时候我们真的读不懂，今天的历史到底在承负怎样的信条。

这几年也许有了开明的政府，也许是因为时代的变迁让人们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农民，什么是中国。尽管我们在农村还能读到令人意想不到的心酸，可是毕竟光阴还在诠释着一种历史的本真。

我生活在贫穷的山区小县，尽管我整天也能从媒体和正统的说教里感受到中国的辉煌。可是当我听到我们这里的农民人均纯收入不到两千块钱，明年的奋斗目标才到两千多元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世界真的是他妈的没有了纲常。

城市里，住一平方米的房子也要花上一两万块钱。有些人穿一件衣服也要几千块钱，甚或上万元。可是我们的农民却是在为纯收入过两千努力奋斗。难道这是社会发展的悖论？有时候想起来都觉得有些脸发烫，心窒息。整日和农民们呆在一起，看到他们有点收获就心满意足，我真的心里在流血。不是我清高，不是我有什么了不起，因为我的父辈就曾经是农民，是他们养育了我，让我有了生命的今天。

有时候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做点无聊的遐想。中国的文字和思维简直可以说到了让人无意还原的程度。几千年了，中国文化里总有说不完的人间故事，当然了，男女间的爱情似乎就算是个永恒的主题。可奇怪的是，真的能流芳百世的似乎就是那么几处经典。不论是李隆基和杨玉环的帝王大爱，还是《西厢记》里的人间真情，反正最后留给这个世界的都是一声叹息。

回顾历史，似乎那个朝代的帝王将相无不把农民最为立国之本。可是我到今天也没有弄明白，作为基石的农民为什么就不能享受社会带来的荣耀呢？难道说基石天生就应该是埋在沙土之中，永不见天日？

我不懂历史，自然也说不出历史的缘由真谛。不过我认识几个中华的方块字，知道历史里那些令人费解的故事。秦始皇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伟大皇帝，因为他第一次统一了中华大地。可是他修筑长城，焚书坑儒，建筑陵墓，留给民众的却是许多血淋淋的画面。尽管最后他想让自己的生命走向无极没有实现，可是他留给中华的结论到了今天也被我们拿来沾沾自喜。我不知道，历史在走向未来的时候，怎么来诉说世事的公允。

后人总是要传承前人留下的辉煌。但是后人却无法复制前人留下的遗迹。尽管我们今天还有人在喋喋不休的争论，到底是汉武帝伟大，还是司马迁了不起。但是社会的发展却已经让生命留下了永恒的图腾。眼望黄土大地上日夜耕作的农民，还没有有什么不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呢？

中国就是中国，不论做什么事情总是有着中国的特色。特别是中国的经济，有时候真的让人看的是眼花缭乱。前年的秋季也不知道哪里来了动能，四平八稳的中国经济突然涌动起来，似乎就是在一瞬间的时间里，让人们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受。在当时，就连我这个也算在中国政治里游荡的的人也有些感到不可思议。特别是昔日一些身边为钞票苦苦挣扎的人突然间扬眉吐气，有了小车，换了夫人，穿上名牌，招摇过市。我一时间也觉得中国真的有了春天。

有段时间，各家银行门庭若市，大家走到一起说的不是股票就是基金。就连我妻子，一位从来都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的人也开始激动的不得了。最后把自己的一点血汗钱也投进股市就分享中国经济发展的成果去了。不是我有什么先见之明，我只是觉得，在中国，什么东西一旦走进了群众运动，似乎就离灾难不远了。

还别说，就在我和妻子探讨中国经济未来走向的时候，中国的股市开始出现了和后来汶川一样的大地震。股票先是莫名其妙的攀升到六千多点，紧接着在很短的时间里又掉到一千多点。这种大起大落的场景还真的让人有些无所适从。有一段时间，妻子的精神我看都到了快要崩溃的边沿。

不过中国的政治是最鼓舞人心的。就在广大的股民寻不到北的时候，有人站出来说，不用慌，中国的经济基本面是好的，现在还是牛市，尽管当时是在多少让人有些厌恶的老鼠年。可是经济就是经济，有时候他不买那些政客的帐。说的是天花乱坠，可现实却是凄凉一片。到后来已经真的有人跳楼了。

去年的中国真是个多事之秋，就在人们还没有完全理顺头绪的时候，美国的华尔街也出问题了。想来财大气粗的美国人也真是的，不出问题还罢了，一出问题就是就把天给通了个大窟窿。一时间全世界都惊慌失措起来。开始我还没有觉得什么，可是没有两个月，我就发现中国开始有人说独善其身的问题了。

说到独善其身，我就预感感到大事不好。在中国已经有个不成文的规律，一旦自吹自擂的时候，就说明我们的什么已经到了边沿。于是我给妻子建议，让赶紧把留在中国股市的那点血汗钱逃出来，不要人家忽悠得血本无归。可是经过了大风大浪的妻子，这会儿反倒显得出奇的冷静。说既然走进去了，就不能这样狼狈的出来，不然心里会不平衡的。

独善其身没有说几天，中国的南方开始大批的工厂关门，几千万的农民工突然间没有了去处。尽管各地都在说教般的承诺给农民工找点出路，可我心里明白，政治就是政治，什么时候也取代不了现实。

世界乱套了，中国安能清净。就在马上走进牛年的时候，政府出台了一个牛气冲天决策，拿出四万亿人民币拉动内需。好家伙，这个消息一出现，全国乃至于世界都跟着火热起来。先是外国有人说中国现在可以拯救世界，接下来是我们自己说，中国有能力抵御世界金融风暴。到底中国会是什么，我想中国人自己应该是知道的。

拉动内需四万亿可不够。国家拿钱了，群众手里没有多少钱，就是有一点，也是被诱惑着去分享经济发展的成果去了。留下的只能是养家糊口，说拉动内需谈何容易呢。不过也有聪明人，觉得现在该到用农民的时候了，毕竟十几亿人口的中国，农民要占十个亿。农村的确是个广阔的天地。真的要把这块市场开发起来，中国说不定还真的就能够独善其身了。

终于国家出台政策了，为了拉动内需，开始给农民进行大规模的补贴。也不知道是天意，还是好事总就能让我赶上。这回的补贴大部分都是我们的业务。前不久去省城开会，知道了相关政策。用一句简单的话说，如今农村只要是能用的东西几乎都在补贴范围之内。

按我想，既然是国家的政策自然有国家的道理。再说了，什么都可以补贴，对农民来说总算是好事情。项目政策都领回来了。大家去做也就了事。可是上边有规定，必须一把手把关。还美曰是什么一把手工程。无奈，每一个补贴都得我看看签上字。开始我还没有觉得什么，可过了几天我便发现，就是因为自己的这个签字，竟然也有了效益。

昨天在政府门口遇见县长，他把我悄悄叫到没人的地方说：“你要注意点，现在你的签字可是有效益的。我听说有些已经被炒作到了两千块钱。涉农的政策很严格，这样下去可是要出大问题的。”

“这怎么可能呢。”我吃惊不小：“我也就是例行个手续，怎么会出这样的问题呢？”

“你下去了解一下，问题肯定有，看是出在哪个环节了。”县长说：“现在做点事情可真不容易，弄不好就出问题。”

回到单位，老半天我也没有缓过神来，觉得怎么能出这样的问题呢？叫来有关同志一打听才知道，因为要局长签字，可很多人找不到局长，这就给有些人留下机会。不过同志还说了，现在社会就是这个样子，其实也很正常。

正常！我当时就傻眼了。别说我做一把手也有快二十年的时间了，连单位的财务我平日都不管理。就因为签个名字，就能带来效益。而且面对的是中国最可怜的阶层。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马上召集大家开会。尽管在会上我说的很严厉，可是我发现大家却不以为然。难道说今日的社会已经麻木不仁？

后来我不签字了，只要农民写出申请，去业务上办理就可以了。开始我觉得这样一定会杜绝漏洞。可是没有过一两天，就听到一位农民给我说，我不签字了，事情更难办了。现在排队领号也要花钱。

怎么会这样呢？别说我在仕途混了好些年。可我没想到，什么事情到了农民这里就会变了味道。就在我想不通的时候，一位同僚求我帮忙，终于指点迷津，说中国特色其实也包括这些内容。就像我们天天喊反腐败，可实际情况怎么样呢？

“难道农民也该遭受这样的磨难？”我还是想不通：“这是什么世道？”

“呵呵！现在不说世道啦！现在只说过程。”同僚怎么也说起过程来了。

“什么过程？”我问。

“你我都能看到的过程呀！”同僚说完好像还不过瘾，临了再补充了一句：“今天的社会就是金钱能是鬼推磨嘛！”

-全文完-